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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西的秋意渐浓,山峦染上了些许斑驳的黄色与红色。夷陵都督府内,陈砥刚刚审阅完马谡与郡府官员共同拟定的《荆西吏员实务认证及培训暂行细则》。细则条理清晰,既明确了认证标准(军功、政绩、特殊技能),也规定了培训要求(强制参加夷陵郡学组织的夜课,学习《千字文》、《律法要略》及基础算术),并设定了为期半年的考核过渡期。
“将此细则快马报送江陵督府及建业尚书台备案。”陈砥盖上自己的都督印信,对马谡吩咐道,“同时,在夷陵郡内张榜公布,务使所有吏员将士周知。认证之事,由你与郡守共同主持,务必公允。”
“属下明白。”马谡接过文书,犹豫了一下,又道:“都督,细则虽定,然陶督那边……是否会再生枝节?”
陈砥摇了摇头:“庞师信已至,陶泽当面亦已首肯,只要我等依规而行,他当无话说。况且,”他拿起桌角那枚已然拼合完整的幽州铁牌,目光微凝,“我们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关注。”
这时,苏飞快步走入,脸色凝重:“主公,边境哨卡传来急报,巴东方面,罗宪太守突然下令,封锁了数条与我荆西接壤的非主要通道,并增加了边境巡防的兵力。我们的斥候观察到,巴东郡兵似乎在边境山区进行拉网式的搜查,像是在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哦?”陈砥与马谡对视一眼。巴东才刚平息了杨成一事,罗宪这又是为何?
“可探知所为何事?”陈砥问道。
苏飞摇头:“巴东方面口风很紧,我们的人无法探知具体缘由。但据边境山民传言,前几日有伙身份不明的人从巴东深山闯出,与巡防的郡兵发生了冲突,伤了几人后遁入山林,方向……似乎是我荆西。”
身份不明的人?陈砥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些残留的幽州死士?还是与那铁牌有关?
“加强我们这边的边境巡防,尤其是通往巴东的小径。”陈砥下令,“若发现形迹可疑者,立即扣押盘查,但切记,不可越境,不可与巴东郡兵发生冲突。”
“诺!”
苏飞领命而去。马谡沉吟道:“都督,巴东此举颇为蹊跷。罗宪刚整顿完内部,按理应求稳为主,如此大动干戈,除非……他发现了比杨成勾结外敌更为严重的事情。”
陈砥摩挲着冰凉的铁牌,没有说话。他感觉,一股无形的风暴,似乎正以这枚小小的铁牌为中心,悄然汇聚。
是夜,夷陵城万籁俱寂,唯有都督府书房灯火长明。陈砥仍在研究那枚铁牌,试图从那些古朴的山川纹路中找出更多线索。右北平郡,无终县,乌桓残部,前朝宝藏……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中盘旋,却难以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像是夜鸟掠过屋檐。
陈砥勐地警觉,手已按上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他如今的武艺和警觉性,早已非吴下阿蒙。
“可是‘涧’组织的朋友?既已至此,何不现身一见?”他沉声对着窗口说道。
短暂的寂静后,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滑入,随即门又被轻轻合上。来人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
“陈都督好耳力。”来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并非之前那位老者。
“阁下深夜造访,有何指教?”陈砥并未放松警惕,暗中估算着与对方的距离以及呼叫侍卫所需的时间。
黑衣人并未靠近,只是站在阴影里,低声道:“受人所托,给都督送一份‘赠礼’,并传一句话。”说着,他手腕一抖,一个小巧的、以油布包裹的物件轻飘飘地落在陈砥面前的书案上。
陈砥没有立刻去拿,只是盯着对方:“何人所赠?何话?”
“赠礼之人,都督不必知晓。至于话……”黑衣人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铁牌所指,非财非宝,乃幽燕故道,胡骑南窥之眼。司马之心,不在巴东,而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耳朵微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晃,便已到了窗边。
“且慢!”陈砥急声喝道,“话未说完!”
黑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言尽于此,都督珍重。”话音未落,人已如青烟般穿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几乎在同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苏飞的低喝:“主公!方才似有动静!”
陈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扬声道:“无妨,一只野猫而已,退下吧。”
门外的苏飞迟疑了一下,还是应声退去,但显然加强了周围的警戒。
陈砥这才将目光投向书案上那个油布包裹。他小心地解开,里面赫然是一卷略显残破的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用简陋的线条勾勒出山川地形,并标注着一些古老的胡语符号。地图的中心区域,正是右北平郡无终县一带,而在一条隐秘的山谷处,特意用朱砂画了一个醒目的标记,旁边胡语符号的注释,经过陈砥连蒙带猜,大致意思是——“鹰巢”或“了望之地”。
这分明是一张军事地形图!而且很可能标注了一个胡人(很可能是乌桓或鲜卑)用于窥视幽州内地乃至南下的前哨据点!
结合黑衣人那句没头没尾的话——“铁牌所指,非财非宝,乃幽燕故道,胡骑南窥之眼。司马之心,不在巴东,而在……”
后半句是什么?不在巴东,在哪里?永昌?南中?还是……江东腹地?
陈砥感到一股寒意从嵴背升起。司马懿利用甚至操控北疆胡虏,他早有猜测。但这铁牌和地图似乎揭示了一个更具体、更可怕的阴谋——司马懿可能通过幽州的代理人,与某些胡部深度勾结,建立了隐秘的通道和前哨,其目的绝不仅仅是骚扰边境,而是为更大规模的南下入侵做准备!这枚铁牌,很可能就是某种信物或通行凭证!
而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和目的也极为可疑。他显然知道内情,却不肯明言,其背后势力是敌是友?赠送地图是善意提醒,还是借刀杀人,想引他北上幽州,踏入陷阱?
信息纷乱如麻,真相扑朔迷离。但陈砥知道,他必须尽快弄清这一切。
就在陈砥为幽州铁牌和神秘地图殚精竭虑之时,蜀汉的南中地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露出了狰狞的苗头。
牂牁郡,且兰部村寨。
昔日相对平静的山谷,此刻却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且兰部头人挥舞着从李严渠道获得的、经过做旧处理的刀剑,咆哮着指挥族人围攻邻近的、与蜀汉官府关系更密切的夜郎部村寨。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响成一片。
“杀光这些汉人的走狗!夺回我们的猎场和盐井!”且兰头人面目狰狞,他麾下的战士在得到“援助”后,士气高昂,战斗力明显提升。
夜郎部猝不及防,村寨栅栏被多处突破,族人死伤惨重,只能节节败退,向着郡治方向求援。
几乎在同一时间,越嶲郡的鬲津部也悍然发动了对周边小部落的兼并战争,他们同样使用了来历不明的精良武器,攻势凌厉,迅速吞并了两个小部落,并切断了通往永昌郡的一条重要商道。
南中数郡,狼烟骤起!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至成都。丞相府内,气氛空前凝重。
诸葛亮看着各地送来的告急文书,脸色苍白,咳嗽声愈发频繁。他强撑着病体,召集蒋琬、费祎、董允等心腹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