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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谷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夷陵都督府的地牢内,更浓重的阴冷与压抑弥漫开来。几名被俘的“外力”分子被分别囚禁在铁栅之后,身上带着伤,眼神却依旧桀骜凶狠。
陈砥没有亲自参与审讯,他将此事全权交给了以手段酷烈着称的军法官,自己则坐镇大堂,听取各方汇报,处理叛乱后的烂摊子。但他下达了死命令:不惜代价,撬开这些人的嘴!
地牢深处,很快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和皮鞭撕破空气的呼啸声。军法官经验丰富,懂得如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从肉体和精神上双重施压。
然而,进展却异常缓慢。这些俘虏显然受过极其严苛的反审讯训练,对疼痛的忍耐力超乎寻常,面对种种酷刑,除了咒骂和狞笑,便是咬紧牙关,甚至有人试图咬舌自尽,被及时阻止。
“都督,这些人……不像是普通细作或死士,倒像是……军中精锐,而且是那种见不得光的。”负责审讯的军法官抹了把额头的汗,向陈砥汇报,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凝重,“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所用兵器弩箭虽是我军制式,但序列号都被刻意磨去,无从查起。嘴巴太硬了!”
陈砥面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军中标弩,精锐死士,严苛训练……这绝非寻常势力能够培养和派遣的。魏国的“猎豹营”?还是蜀汉内部某些人私自蓄养的力量?
“继续审!换方法!疲劳、饥饿、孤独……所有手段都给我用上!我就不信,他们是铁打的!”陈砥的声音冰冷,“另外,派人去查,最近荆西乃至整个江东,有无军械库异常失窃或损耗的记录!尤其是弩箭和甲胃!”
他绝不相信,如此数量的制式军械,能毫无痕迹地流入敌手。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匆匆入内,低声禀报:“都督,府外有一人求见,自称……自称能解都督眼下之惑。”
陈砥眉头一挑:“何人?”
“他不肯说姓名,只递上了这个。”亲卫呈上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水”字纹样。
陈砥接过木牌,入手微沉,木质细腻,纹路古奥,绝非寻常之物。他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位赠送地图的神秘老者。
“请他到偏厅,我即刻便到。”
襄阳,州牧府。
赵云同样收到了陈砥关于初步审讯受阻及发现神秘木牌的密报。他拿着那份抄录的“水”字纹样,久久凝视。
“水……”他喃喃自语,目光投向悬挂的巨幅舆图,掠过长江、汉水,最终停留在江东和海外的方向。“难道是……涧?”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个活跃于江淮水域或海上的隐秘组织,亦正亦邪,信息灵通)。
“子龙,可是有了线索?”黄忠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
赵云将木牌之事简要说了一遍,沉声道:“若真是‘涧’的人插手,此事就更加复杂了。此组织神秘莫测,唯利是图,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贩卖情报,甚至承接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们此番现身,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马谡在一旁接口道:“赵牧守,无论其是敌是友,既然主动现身,必有所图。或为利,或为传递某种信息。陈都督不妨与之虚与委蛇,探其虚实。或许,真能从其口中,得到那些俘虏不肯吐露的真相。”
赵云点了点头:“幼常所言有理。立刻传信叔至,谨慎接触,见机行事。”他顿了顿,又道,“假山蛮叛乱虽平,然根源未除。阿木合部落遭此重创,其余蛮部亦人心惶惶。需派得力之人,前往安抚,查明其突然反叛的真正原因。是受胁迫?利诱?还是另有隐情?”
他看向马谡:“幼常,你精于政事,又曾参与税制改革,熟知民情。安抚假山蛮部,查明真相之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如何?”
马谡精神一振,这正是他渴望的独当一面的机会,立刻躬身:“谡必不辱命!定当查清原委,安抚蛮部,为荆西除此隐患!”
“好!”赵云赞许道,“所需人手、钱粮,皆由你调配。记住,刚柔并济,查明真相为主,武力威慑为辅。”
安排完蛮族事宜,赵云又将目光投向北方。黄忠的疑兵之计似乎起了作用,张合和郭淮依旧按兵不动。但北疆曹爽大军已然北上,战局如何,尚是未知数。
“多事之秋啊……”赵云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却愈发锐利。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角力,荆北、荆西,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都如同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成都,丞相府书房。
费祎将从荆西秘密渠道获得的最新情报,呈报给诸葛亮。内容包括假山蛮叛乱已被陈砥迅速平定,但俘虏审讯受阻,以及疑似神秘组织“涧”的成员现身。
诸葛亮安静地听完,羽扇轻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文伟,你以为,这‘涧’的出现,意欲何为?”他澹澹问道。
费祎沉吟道:“丞相,‘涧’乃江湖组织,素来无利不起早。其此时现身荆西,无非几种可能。一,受雇于幕后黑手,传递假消息或进行下一步行动;二,想借此机会,向江东或我季汉贩卖重要情报;三,其本身便是幕后策划者之一,但可能性较小。祎以为,第二种可能性较大。”
诸葛亮微微颔首:“与亮所想略同。司马懿行事,惯用此类阴私手段,借刀杀人,隐匿行迹。‘涧’或许是他利用的一环,但也可能,只是想趁机牟利。”他话锋一转,“李严那边,对军械核查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费祎回道:“董允将军与军正已彻查了永安、巴东等边境驻军军械库,簿册清晰,并无大量弩箭缺失之记录。李中都护似乎……对此结果不甚满意,仍在命人暗中查访。”
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李严是想借此机会,将清查范围扩大,甚至插手其他地区的军务。
“由他去吧。只要不逾矩,便随他查。”诸葛亮澹澹道,似乎并不在意,“倒是荆西之事,需谨慎处理。你以私人名义,修书一封与陈叔至,表达关切之意,并重申我季汉维护盟好之决心。语气需诚恳,但不必过于热络,避免授人以柄。”
“祎明白。”费祎领命,又问道,“丞相,北疆曹爽大军已出,依您看,胜负几何?”
诸葛亮目光投向北方,缓缓道:“曹昭伯志大才疏,轻而无备。胡虏飘忽骁勇,兼有地利。此战……胜负难料,然魏国消耗必巨。于我季汉而言,未必是坏事。且静观其变吧。”
他看似超然物外,实则心中早已将北疆战事与荆西风波、乃至朝中暗流联系在一起,统筹考量。司马懿的沉寂,曹爽的冒进,荆西的乱局……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加汹涌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