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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孤忠独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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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峻叛乱被迅速平定,其血淋淋的下场如同一声炸雷,震动了整个江北乃至江东。濡须坞内,经过一夜的肃杀与清洗,气氛变得格外凝重而肃穆。士兵们行走间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以往那些关于客卿、关于内部的流言蜚语,仿佛一夜之间被浓重的血腥气彻底涤荡,无人再敢轻易提及。

关羽以铁腕手段,借着平叛的余威,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内部整肃。凡与周峻牵连较深、或有通敌嫌疑的军官,或被处决,或被撤职查办,空出的位置,则由邓艾举荐的可靠中层将领,以及魏延麾下表现优异的军官填补。经此一事,关羽对江北军队的控制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虽仍有派系之别,但至少在明面上,再无敢公开质疑其权威者。

魏延在此次平叛中表现出色,斩杀叛军甚众,更是得到了关羽的亲口嘉许。他本部兵马的补给、军械,在徐元的亲自过问下,也得到了最优先的保障,再无克扣劣质之事。魏延志得意满,对关羽愈发信服,练兵求战之心也更切。

徐元在濡须坞停留数日,协助稳定局面,并将详细经过写成密报,火速送往建业。他在报告中极力渲染了关羽的临危不乱、果决善断以及魏延的勇猛可用,同时也隐晦地提醒陈暮,经此一事,关羽在军中的威望如日中天,日后驾驭需更加讲究策略。

建业方面,陈暮接到密报,先是后怕,继而长舒一口气。他当着庞统的面,将那份授予关羽“先斩后奏”之权的密令副本投入火盆,看着其化为灰烬,澹澹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云长公未负我。”

庞统小眼睛闪烁着精光:“主公,内患虽平,然外忧更甚。曹丕、司马懿得知周峻事败,必不肯甘休,定有后续毒计。且……西蜀那边,恐怕也快有动静了。”

陈暮目光投向西方,幽幽道:“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传令下去,加大对江北的物资支持,尤其是粮草军械,务必充足。告诉云长公,江东是他的后盾,让他放手施为!”

就在濡须坞叛乱平定后不到十日,一队打着汉中王旗号的小型船队,抵达了江陵,请求通过江东防区,前往建业。

驻守江陵的赵云不敢怠慢,一边妥善安置使者,一边立刻飞马向建业和濡须坞同时传递消息。

来的正是刘备按照诸葛亮草拟、最终由他认可的那封“问候”书信的正式使团。正使乃是谋臣简雍,副使为关羽旧部,裨将军赵累。选择赵累,显然是刘备和诸葛亮苦心孤诣,希望能借此唤起关羽的一些旧日情谊。

使团抵达建业,陈暮以极高的规格接待。宴席之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简雍代表刘备,表达了对江东的问候,对陈暮的敬意,以及对孙刘联盟的重视,言辞恳切,滴水不漏。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行的核心,是那封即将送往濡须坞,给关羽的信。

宴后,陈暮单独召见庞统、徐元。

“刘备此番遣使,名为问候,实为试探,甚至可说是最后的挽回。”陈暮手指敲着桉几,“那封信,便是关键。士元,你以为云长公阅信之后,会作何反应?”

庞统沉吟道:“云长公性情刚烈,重情义,亦重承诺。其与主公有‘北伐之盟’在先,又刚经历内部叛乱,正需我方全力支持之际。刘备此信,若措辞稍有不当,非但不能挽回其心,反而可能适得其反,将其更紧地推向我方。然……若其信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勾起云长公对桃园结义、兄弟情深的回忆,亦未尝不会使其心生波澜,增添变数。”

徐元点头赞同:“关键在于信的内容,以及……送信的过程。主公,是否要先行阅览?”

陈暮摇头,断然道:“不可!此乃他们兄弟之间私信,我若先行拆阅,便是示之以疑,等于将云长公往外推!不仅不能看,还要大大方方,派兵护送赵累前往濡须坞,让云长公自行决断!”

他看向徐元:“元直,你刚从濡须回来,情况熟悉,便由你陪同赵累将军再走一趟濡须坞,亲自将刘备的信,交到云长公手中。一切,听凭云长公自处。”

“元直明白。”徐元躬身领命。他知道,这是一次危险的赌博,也是对关羽心志的一次终极考验。

濡须坞,临江石垒。

关羽接到了建业的通报,得知大哥刘备派遣简雍、赵累为使,并有亲笔书信送达。他平静地令邓艾做好接待准备,自己则依旧每日处理军务,巡视营垒,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但当徐元真的陪同赵累出现在他面前时,饶是关羽心志如铁,持着青龙刀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一分。

“末将赵累,拜见君侯!”赵累见到关羽,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即大礼参拜,声音哽咽。他乃是关羽镇守荆州时的老部下,情谊非同一般。

“伯重(赵累字)请起。”关羽伸手虚扶,目光落在赵累双手奉上的那封缄口盖着汉中王玺印的信函上。那熟悉的印鉴,仿佛带着成都湿冷的空气和大哥那复杂难言的目光。

他接过信,并未立即拆开,而是对徐元道:“有劳元直先生远来。伯重一路辛苦,且先下去歇息,容关某……细览家兄之信。”

徐元知趣地拱手:“云长公请便。在下与赵将军在外等候。”说罢,便与眼眶微红的赵累一同退出了房间,并细心地为他掩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关羽一人。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奔流不息的大江,久久未动。手中的信函,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他终于缓缓拆开火漆,取出了里面的绢帛。信是刘备的口吻,经由诸葛亮润色,文字平和,通篇皆是关切之语。问候他在江东是否安好,饮食起居可否习惯,旧伤是否复发……絮絮叨叨,如同寻常家书。信中追忆了桃园结义之情,三兄弟并肩作战之景,言语恳切,令人动容。

然而,在信的末尾,那看似无意的一句“弟在江东,自成格局,功业彪炳,为兄心慰。益州僻陋,为兄老矣,但求苟全,不敢再累弟牵念……”,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入了关羽的心扉!

这话听起来是放手,是祝福,但其背后蕴含的疏离、猜忌,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又如何能瞒过与他相知数十年、情同骨肉的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