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看着儿子失望的模样,沉吟片刻,道:“直接拜师确实不妥。不过……”他看向崔婉,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砥儿既然有此心志,一味压制反而不好。不如这样,我先请子龙闲暇时,指点一下砥儿的站桩、呼吸等基础法门,打打底子。待他再大些,筋骨强健些,若志向不改,再寻名师系统教导不迟。文课方面,则需更加紧,不得荒废。夫人以为如何?”
崔婉见丈夫并非一味纵容,而是考虑了周全,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夫君安排便是。只是砥儿,需得答应为娘,若准你习武,便需更加刻苦读书,不可偏废。”
陈砥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放下碗筷,站直了小身板,像模像样地拱手:“孩儿一定用功!谢谢父亲!谢谢娘亲!”
看着儿子雀跃的样子,陈暮和崔婉相视一笑。乱世之中,能享有这般天伦之乐,实属不易。
晚膳后,崔婉去督促侍女们收拾,并检查明日府中用度安排。陈暮则牵着陈砥的小手,来到书房外的小院中散步消食。
月色如水,洒在庭院内的青石板上。远处隐约传来巡夜卫士整齐的脚步声,更衬得院内宁静。
“砥儿,”陈暮停下脚步,看着儿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你知道为何为父同意你接触武艺,却又要求你必须读书明理吗?”
陈砥想了想,道:“因为光会打架是莽夫,像……像张飞叔叔那样?”他隐约听过一些关于张飞性烈的传闻。
陈暮失笑,摇了摇头:“翼德将军乃万人敌,并非莽夫。为父的意思是,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将来可能肩负重任的人,他的力量,不应只来源于手中的刀剑。”
他指着夜空中的星辰,谆谆教导:“刀剑之力,可破阵杀敌,保境安民,如赵将军之枪,锋芒毕露。但治理地方,安抚百姓,明辨是非,调和万方,则需要智慧与学识,如你徐元直叔父之谋,庞士元叔父之略,又如你母亲打理后宅,使内外和睦。这两种力量,如同人之双手,缺一不可。”
“你看这荆州,”陈暮将儿子抱起来,让他能看得更远,虽然远处只是府邸的围墙和更远的夜空,“为父能取得今日之势,非仅靠将士用命,亦靠新政安民,靠商贸富足,靠与各方周旋博弈。若只知征战,不过是一介武夫,终难成大事。你要记住,最强的力量,是能让众人心服,愿意追随你、相信你的那种力量。”
陈砥似懂非懂,但父亲严肃而恳切的话语,却深深印在了他幼小的心灵中。他用力点头:“父亲,我记住了!我要读书,也要练武,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做一个有大力量的人!”
陈暮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头。他知道,这些道理对于八岁的孩子来说还太深奥,但种子已然种下。
这时,一名亲卫悄无声息地来到院门处,躬身而立,显然有要事禀报。
陈暮将陈砥放下,对闻声走来的崔婉道:“带砥儿去歇息吧。”
崔婉会意,牵起儿子的手:“砥儿,该去温习今日的功课了。”
陈砥乖巧地应了一声,跟着母亲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父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又似乎带着一丝孤寂的背影,小拳头悄悄握紧。
陈暮走到亲卫面前,脸上的温情已收敛殆尽,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何事?”
“主公,庞军师与徐先生已在书房等候,有江东紧急密报。”
陈暮眼神一凝,点了点头,迈步向着灯火通明的书房走去。庭前的温暖与宁静,被书房中即将开始的军政议事悄然取代。家与国,温情与权谋,在这座镇南大将军府中,永远交织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