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气氛更加凝重。沙摩柯若因此一蹶不振,甚至蛮军心生退意,那后果不堪设想。
邓艾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传令,明日起,暂停大规模攻城。各营转入休整,深挖壕沟,加固营垒,多设望楼箭塔,将庐陵给……给我死死围住!另,派人潜入周边山林,砍伐巨木,继续打造攻城器械,尤其是……是井阑和攻城塔,要造得比之前更高、更坚固!”
他看向魏延:“魏将军,攻城暂缓,但……但不能让陆逊安宁。你挑选军中善射勐士及……及勃扎将军麾下熟悉山林的好手,组成多支小队,日夜不停,轮番袭扰城防,专……专杀其军官、哨探,焚其物资,疲其精神。”
“围而不攻?”魏延有些不解,“若待其援军……”
“陆逊已是孤军,外无必救之援,内……内无充足之粮(联军持续袭扰其粮道)。强攻不利,便……便困死他!”邓艾目光锐利,“待我军新型器械建成,待其……其军民疲惫,锐气尽丧,再行雷霆一击!同时,需……需立刻将沙摩柯大王伤情及我军调整方略,急报泉陵。”
他这是要打一场消耗战,拼后勤,拼耐力,拼意志。虽然慢,却可能比蛮攻更能奏效,也能为受伤的沙摩柯和疲惫的联军争取喘息之机。
就在邓艾调整策略,联军由急攻转入长围的同时,一封来自庐陵城内的密信,被心腹悄然送到了陆逊的手中。
信是写在极薄的绢布上,藏于箭杆之中,由城中死士趁夜用强弩射往特定方向,再由城外接应之人送回。信的内容很短,却让陆逊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蛮王沙摩柯,中统(凌统)一箭,伤势极重,恐残。联军攻城受挫,伤亡惨重,士气低迷,邓艾已令暂缓攻城,深沟高垒,意图长围。然蛮营悲声不绝,怨气暗生。”
陆逊将绢布在灯焰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眼中光芒闪烁。沙摩柯重伤,联军士气受损,邓艾转为围城……这些都是好消息。但“长围”二字,却也点出了他目前最大的困境——粮草。庐陵虽坚,存粮却非无限,文聘的水军还在赣水游弋,彻底断绝了从豫章大规模运粮的可能。小股渗透运送,杯水车薪。
“邓士载,果然沉得住气。”陆逊低声自语。他走到窗边,望着城外联军营垒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尤其是那片气氛明显压抑的蛮军驻地。“沙摩柯……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他回到书桉前,沉吟片刻,开始研墨。他需要写两封信。一封,是发给城中各大族和军中将领的安抚令,强调联军已显疲态,蛮王重伤,胜利必将属于江东,鼓舞士气,稳定人心。另一封,则是以极其隐秘的密码写就,准备再次冒险送出城,目标是……武陵蛮中,那些可能与沙摩柯并非铁板一块,或者对沙摩柯与交州结盟心存疑虑的部族头人。
离间,分化,从来都是瓦解联盟最有效的武器。沙摩柯这面旗帜既然暂时倒了,那旗帜之下的人心,便有了可乘之机。他要在联军的铁壁上,寻找那最细微的裂缝。
庐陵的战事,从血肉横飞的强攻,转入了看似平静,实则更加凶险的围困与人心争夺。沙摩柯帐中的血腥味与草药味,邓艾案头的伤亡统计与方略调整,陆逊灯下的密信与算计,共同交织成这场大战新的篇章。阴霾笼罩在联军上空,而微光,则潜藏在智谋的较量与时间的流逝之中。谁能坚持到最后,谁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谁便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