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在!”
“荆南安危,系于你身。严密监控武陵蛮及零陵、桂阳动向,确保后方无虞。若有变故,准你临机决断!”
“末将领命!”
“仲宣,”陈暮看向王粲,“再修书许都,详陈军情之紧急,请朝廷速发援兵,或敦促淮南方向施加压力,牵制孙权。至于宛城……”他略一沉吟,“给夏侯尚去信,通报军情,请其加强戒备,但暂不请求其南下。我要看看,丞相的这道后手,究竟何时才会动用。”
分派已定,众将轰然应诺,各自领命而去,偌大的议事厅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摇曳的烛火与弥漫的紧张气息。
众人散去后,陈暮独留王粲与崔琰。
“季珪,依你之见,许都此次,会作何反应?”陈暮问道,目光深邃。
崔琰沉吟道:“丞相雄才大略,岂会坐视荆州有失?然,其心思深沉,或许……亦想借此战,进一步观察明公之能力与忠诚。援兵必有,但时机、数量,恐难如我愿。甚至,可能待我军与周瑜两败俱伤之际,再以雷霆之势介入,一举定乾坤,届时,荆州……或将迎来新的局面。”
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确。曹操可能想借周瑜之手,削弱陈暮的实力。
王粲叹道:“此亦我所虑也。内忧外患,莫过于此。明公,此战无论胜败,我荆州……恐都将元气大伤。”
陈暮默然良久,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划动着。崔琰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这就是身为“砥石”的悲哀,既要承受外部最猛烈的冲击,又要时刻警惕来自背后的审视与算计。
“无论如何,荆州不能丢,更不能乱。”陈暮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此战,是为荆州而战,亦是为我等自身存亡而战。唯有击退周瑜,站稳脚跟,我等方有与许都周旋的资本。传令下去,各级官吏,务必恪尽职守,稳定民心,筹集粮草,支援前线。凡有怠惰、动摇、通敌者,无论何人,立斩不赦!”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乱世用重典,值此存亡之际,容不得半分仁慈与犹豫。
是夜,陈暮再次登上镇南将军府的望楼。这一次,他没有带崔婉。城中的气氛已然不同往日,空气中仿佛都凝结着硝烟的味道。远处城墙上的火把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巡夜士卒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声清晰可闻。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块黑色砥石,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沉静。
江东周瑜,倾国之兵而来,志在必得。
江夏刘备,磨刀霍霍,欲报前仇。
许都曹操,隔岸观火,心思难测。
内部还有潜藏的眼线与可能的隐患。
妻儿安危,荆州存亡,自身功业,皆系于此一战。
压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仿佛能听到长江上即将响起的战鼓,看到即将被鲜血染红的江水。
但奇怪的是,当所有压力汇聚到顶点时,他的内心反而升起一股极致的冷静。
砥石之道,便在于此。不因巨浪而惊惧,不因暗流而偏移,只是沉默地、坚定地立于原地,承受一切,磨砺自身。
他将砥石举到唇边,轻轻一吻,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
然后,他转身,走下望楼。步伐沉稳,背影挺拔。
山雨已来,风满荆襄。他这块曹操亲手置于此地的砥石,是碎裂于这惊涛骇浪之下,还是最终磨砺成足以定鼎江山的基石,答案,就在即将到来的血与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