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回到椒兰殿时,暮色已深。
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郑女并未安寝,而是坐在灯下,手中虽拿着针线,眼神却频频望向门口,显然一直在等她。
见她安然归来,郑女明显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上,压低声音急切地问。
“如何?可见到王后了?她可还好?”
夷光将空食盒放在一旁,拉着郑女的手坐下,将一切都细细地说与郑女听。
郑女听完,沉默良久,眼中是对王后境遇的心疼,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们要好好的保重自身。”
荷姬端着一盏新的油灯进来。
“我打听到,下月宫中有一场盛大的消夏晚宴,乃是吴国一年一度的重要庆典,这是绝佳的机会。”
夷光点头表示明白。转头问郑女。
“姐姐可是有打算?”
“不错。”
郑女站起身。
“我欲在宴上献舞。莲莲,你可愿助我?”
“自然。”
夷光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姐姐需要我做什么,我必全力以赴。”
“好。”
郑女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从明日起,我们便加紧练习。”
接下来的日子,郑女与夷光几乎足不出户,整日便在殿后的空地上练习那支舞蹈。
汗水时常浸透她们的衣衫,但两人的眼神却愈发闪亮,配合也日渐默契。
奇怪的是,那些原本见风使舵的宫人,这几日送来的份例竟规整了许多,虽谈不上丰盛,却也再无异味或明显的短缺。
郑女嗅到了这其中不寻常的气息。
练习间隙,她一边用帕子擦拭着额角的细汗,一边对夷光低语。
“莲莲,你觉不觉得,近日殿外的风向,似乎有些变了?”
夷光正对着铜镜调整一个扬袖的角度,闻言动作微顿,透过镜面与郑女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她轻轻“嗯”了一声。
郑女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更低。
“我猜想,怕是那位‘巡查’宫禁的公子慎,暗中打了招呼。”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既然他愿意行这方便,我们何不借此再探听些有用的消息?”
夷光转过身,看向郑女。
“姐姐的意思是?”
“消夏宴至关重要,若能投其所好,事半功倍。”
郑女目光灼灼。
“莲莲,你能否再去见一见那位公子慎,设法问出,吴王尤爱何种颜色?” 她补充道,“衣饰颜色若能与君王心意暗合,便如同无声的献媚,最是撩动心弦。”
夷光沉默片刻。她知道郑女的打算有理,但再去主动寻公子慎。
依旧是那片僻静的莲池,夷光算准了时辰前来,果然,没过多久,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信步而来。
公子慎见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走近前来。
“夷光姑娘,今日又来折桃?”
夷光微微垂下眼睫,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公子说笑了,妾今日前来,确有一事想请教公子。”
“哦?何事?”公子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夷光斟酌着词句,声音轻柔。
“听闻下月宫中消夏夜宴,极为隆重。妾与长使初来乍到,恐失礼于人前,不知大王在如此盛宴之上,平日里,更偏爱何种色泽的衣饰观瞻?” 她问得含蓄,眼神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公子慎闻言,眼中笑意更深,却并不直接回答,反而慢悠悠地踱到池边,看着水中游弋的锦鲤,顾左右而言他。
“这池中锦鲤,红白相间,固然喜庆,但看久了,未免俗艳。倒是那尾墨色带金的,颇为独特,姑娘觉得呢?”
夷光知他有意绕圈子,心中微恼,却不好发作,只得顺着他的话道。
“公子高见,独特之物,自然更引人注目。”
“是啊,”
公子慎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戏谑。
“就如同姑娘此刻,不直接问大王喜好,却来问我这个外人,岂不是缘木求鱼?”
夷光心念电转,想起上次他似乎对自己示弱颇为受用,于是把心一横,抬起眼时,眼眶已微微泛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