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簿，没找到。”
她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算了，不找了。”
那语气里的万念俱灰，让孟婆拍胸脯的动作都僵住了。她看着泷川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空洞失神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次打击非同小可。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试探着问。
“那你找轮回簿，到底是想查谁的前世呀？跟老婆子我说说？老身在这地府混了这么多年，路子野着呢，没准儿不用那破簿子，也能给你打听打听？”
泷川的目光缓缓移回孟婆脸上，那双空茫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她看着孟婆关切的老脸，沉默了几秒。
“沈独光。”
孟婆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沈、沈小哥？！”她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恍然大悟般的八卦兴奋。
“你和他？哎呀呀，老身就说嘛，那小伙子看你的眼神就不一般，你对他动心了？想知道他的前世今生。”
她激动地搓着手，仿佛窥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媒婆般的光芒。
“这好办，老身去给你找‘前世镜’，那玩意儿虽然比不上轮回簿精细，但对着人一照，前世的大概轮廓，总能映出来点影子。”
泷川看着孟婆瞬间变得斗志昂扬、仿佛找到了人生新目标的样子，她并不想解释，不想让孟婆卷入更深。
最终，她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好呀，麻烦你了，孟婆。”
“哎哟喂，咱俩谁跟谁，说这话就见外了。”
孟婆豪气地一拍大腿，脸上笑开了花。
“那我先走了。”泷川看着孟婆风风火火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
“行行行，路上小心啊，下次记得给老身带点人间的新鲜吃食。”
孟婆头也不回地挥手，声音很快消失在忘川河畔的薄雾里。
泷川站在原地，看着孟婆消失的方向，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华，轻轻一捻。
一声清脆的响指。
喧嚣的人声、食物的香气、温暖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光亮瞬间包裹了她。
泷川站在了小吃街的入口处。
正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炸串在油锅里滋啦作响的诱人声音，糖炒栗子的甜香，奶茶店的电子音乐，行人匆匆的脚步和说笑声，汇成一股巨大而嘈杂的生命洪流，扑面而来。
这熟悉的热闹，此刻却像一层无形的隔膜，将她隔绝在外。
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欢声笑语擦肩而过，却丝毫无法渗透进她冰冷死寂的心湖。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想零三九了。
泷川下意识地抱紧了臂膀，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丝温暖。
她微微低下头，像一株被遗忘在喧嚣角落的植物，沿着小吃街的边缘，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脚步有些虚浮，身影在斑斓的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单薄、格格不入。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
前方不远处的路口，昏黄的路灯光晕边缘，一个撑着伞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再次映入她低垂的眼帘。
黑色油纸伞，深灰色的普通衣裤。
又是他！
泷川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厌恶和麻烦的烦躁感瞬间涌起。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皱紧眉头，脚步一拐，就想贴着墙根快速绕开这个阴魂不散的怪人。
“师妹。”
一个清越温和，毫无预兆地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小吃街的嘈杂，落入泷川耳中。
那声音并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泷川的心防之上。
泷川的脚步瞬间钉死在地面上，身体僵直得无法动弹。
她猛地抬起头，
目光如电，死死射向那伞沿之下。
仿佛是感应到她锐利如刀的目光，那压得极低的伞沿，终于一点一点地向上抬起。
昏黄的路灯光线，如同舞台的追光，一寸寸照亮了伞下的容颜。
那是一张极其清秀，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年轻男子的脸。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眉眼干净，鼻梁挺直，唇色很淡。单看五官，甚至称得上温润俊雅。
然而，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是极深的墨色，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沉静得近乎死寂。可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之下，却又隐隐流转着一丝与温润外表截然相反的，如同深渊暗流般的邪肆与疯狂。
那是一种沉淀了太久被强行压抑，却依旧无法彻底磨灭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混乱气息。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泷川，看着她在看清自己面容时瞬间收缩到极致的瞳孔和脸上无法掩饰的巨大惊骇。
然后，他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绽开的瞬间，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泷川的灵魂深处。
“莲莲，”
他唤着那个让她惊惧万分的名字，声音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又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喟叹。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