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声里,我看见她后颈有根白头发特别显眼,以前她总让我帮她拔的。
“一!”
小七从管道口扑下来,肉垫拍在我肩上。
“二!”
哥哥突然动了。
他抱着那个菌丝婴儿往主控台上冲,牛仔衣下摆擦过冒火花的电线,“刺啦”一声,烧出个焦黑的洞。
老妈没数三。
她直接抡起扳手砸向配电箱,整个实验室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只有菌丝发出的蓝光还在闪,照得所有人脸上像蒙了层鬼火。
通风管的铁网终于被小七挠松了。
它叼住我袖口往前拽,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我伸手去拉老妈,却摸到她满手的汗。这辈子头一回知道老妈也会出手汗。
“走啊!”
她反手推我后背,力道大得差点让我啃一嘴铁锈。
爬进通风管的时候,我听见哥哥在后面喊了句什么。
菌丝婴儿的哭声突然拔高,震得管道都在颤。
“轰!”
一声巨响后有热浪从背后扑上来,小七的蓝毛在黑暗里划出一道荧光轨迹。
老妈在我前面爬得飞快,马尾辫梢扫过的地方留下淡淡的樟脑味。
我忽然想起她的头发在末日后长得很快,而我的则近乎停止在腰部的位置。
通风管越来越窄,金属接缝处的螺丝钉刮得手肘火辣辣的疼。
“右拐。”老妈喘着气说,“看见亮光没?”
真有,但其实那点亮光还没小七的尾巴显眼。
这么爬着爬着,我闻到股熟悉的辣条味,就是之前小七在隧道里找到的那种,哥哥最爱吃的零食。
紧接着通风管开始往下倾斜。
老妈“啧”了一声,两条腿猛地刹住,靴底在金属管壁上磨出刺耳的声响。
我脑门直接撞上她小腿,疼得眼泪差点出来。
“臭小子……”她声音忽然发哽。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管壁上有道口红画的笑脸,嘴角往下撇着,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刻了“蒋”字。
小七从我的胳肢窝底下挤过去,尾巴毛扫过那道刻痕。
蓝光映照下,那些笔画里嵌着细小的结晶,像撒了层碎钻。
老妈开始拆自己手表,她把表带卡进通风管接缝处,用力一别——
“咔嗒!”
整个管段猛地下沉,我们连人带猫掉进个软绵绵的缓冲垫里。
缓冲垫是十几件白大褂缝的,线脚整齐。
老妈摔下来时刚好压到了口袋位置,里面掉出半包辣条,生产日期是三天前。
小七扑上去撕包装袋,蓝毛上沾满香料粉。
我抬头看见缓冲垫周围的墙上,贴满了我们家过年时的合照,但每张照片上,哥哥的脸都被抠掉了。
“妈……”我害怕地叫了声。
老妈正把辣条包装袋翻过来看背面,光照下,透明包装上显出几道指甲划的痕迹。
通风管上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有蓝色的黏液从接缝处渗下来,滴在照片上,糊住了哥哥被抠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