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陆解放是好意，也是真为了村子着想。但这件事，不能让步。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规矩就破了。今天能因为“可怜”多给一碗粥，明天就能因为“卖惨”少干一小时活。李铁那些人，要的就是这个。他们要用村民的“善心”，来撬动他陆峰的威信。
“叔，我问你个事。”陆峰开口。
“你说。”
“当年咱们村闹饥荒，我爹不在了，我娘带着我和小灵，差点饿死。那时候，村里谁家给了我们一碗粥？”
陆解放愣住了，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缺粮，谁还有余力管别人家的死活？别说一碗粥，一个眼神都吝啬给。
“没人给。”陆峰替他说了出来，“不是大家心不善，是大家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
“现在，咱们村日子好过了。可外面的天，塌了。”陆峰的声音沉了下来，“叔，你看到的，只是几十个流民。你看不到的，是山外面，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为了活命，什么都肯干的人。”
“我们靠山屯，就是黑暗里的一块肥肉。今天我们发善心，收留了几十个。明天消息传出去，就会来几百个。到时候，咱们村的粮仓，够分吗？咱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业，是不是要拱手让人？”
陆峰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陆解放的头上。他只看到了眼前的可怜，却没想过背后的危险。
“咱给他们活干，给他们饭吃，一是担心他们在林子里乱来起了火，二是给他一条活路。不是让他们来咱们村当大爷的。”陆峰继续说道，“我定的制度，赏罚分明。干得多，就能吃得饱。想偷懒，想耍滑头，那就只能饿着。”
“至于那些闲话，”陆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叔，你不用管。人心里的鬼，比山里的狼，更难对付。有些人，你喂不熟的。就让他们闹，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陆解放看着陆峰的背影，那不算宽阔的肩膀，此刻却仿佛扛起了一座山。他心里那点动摇，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是啊，他怎么糊涂了。
这个村子，早就不是以前那个靠天吃饭的穷山沟了。
当家的，是陆峰。他要做的，就是信他，支持他。
“峰啊，叔明白了。”陆解放掐灭了烟袋，“叔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谁再敢乱嚼舌根，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陆峰回过头，笑了笑：“叔，不用。堵不如疏。让他们说，让他们看。有些人，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送走了陆解放，陆峰回到屋里。
岚正坐在炕上，擦拭着她的那把剥皮刀，刀身在油灯下泛着幽光。
“他们开始闹了。”岚说。
“嗯，鱼儿要上钩了。”陆峰坐到她身边，“你盯紧点。特别是那个李铁，看看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他今天下午，跟手下人碰头了。”岚说道，“我听到了，他们说明天，要在工地上，弄出点事来。”
“哦？”陆峰的眼睛亮了一下，“什么事？”
“他们要弄个‘断腿’的出来。”岚模仿着李铁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陆峰听完，笑了。
断腿？
好啊。
他正愁没机会把这些害群之马一次性揪出来，他们自己就把脖子伸过来了。
既然你们想演戏，那我就给你们搭个更大的台子。
就怕你们，演砸了，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