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小院的灵槐叶已染上初秋的淡黄,林邑川站在院中央,指尖凝聚的灵力在掌心泛着淡青灵光。
这两个月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灵力的躁动 —— 丹田内的五大气旋(每颗一尺长)转动时愈发急促,灵力像涨满的河水,随时可能冲破堤坝;
灵识也从二十六米增长到二十八米,感知到的天地灵气比以往更浓郁,却也更 “不够用”—— 突破练气六重需要的灵气量,远非小院的自然灵气能满足。
“必须租个带聚气阵的洞府。” 林邑川打定主意。
练气六重的突破非同小可,尤其是他实际战力已达练气十重圆满,突破时对灵气的需求比普通修士高三成,若因灵气不足导致突破失败,轻则境界跌落,重则损伤经脉。
他收拾好行囊,将青纹炉、凝神丹、防护阵盘一一收好,又带上他所有的下品灵石,便朝着坊市的大兴楼走去 —— 那里是环山坊市唯一提供洞府租赁的地方,聚气阵的品质也是最好的。
大兴楼位于坊市东侧,青砖黛瓦,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透着几分庄重。
林邑川刚走到洞府租赁处的柜台前,便见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老者正站在柜台后,与租赁处的管事交代着什么。
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周身气息若有似无 —— 林邑川的灵识刚触到那气息,便被一股温和的力量弹回,连对方的境界都看不穿。
“是坊主云尘子!” 周围有修士低声议论,“听说云尘子是筑基后期大圆满,卡了十几年没突破金丹,没想到会来这里。”
林邑川心中一凛,坊主级别的人物,他往日只在坊市的公告上见过,今日偶遇,不想贸然打扰,便打算先退到一旁,等云尘子离开再办理租赁。
可刚退两步,云尘子便转过身,目光正好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温和却深邃,像是能看透人的根骨,林邑川只觉浑身一轻,之前的紧张感瞬间消散。
云尘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笑意,对着他招了招手:“这位道友,请留步。”
租赁处的管事和周围的修士都愣住了 —— 云尘子身份尊贵,平日里除了坊市的核心修士,极少主动与低阶修士搭话。
管事赶紧躬身道:“坊主,这位道友是来租洞府的。”
云尘子点点头,视线仍落在林邑川身上:“我观道友气息凝练,灵识远超同阶,倒是个可塑之才。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邑川又惊又疑,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云尘子身上的善意 —— 那是一种不带丝毫功利的温和,像长辈对晚辈的打量。
他躬身应道:“晚辈林邑川,见过坊主。”
云尘子笑着摆手:“不必多礼,随我来。”
说罢,便带着林邑川穿过租赁处的侧门,来到二楼一间雅致的房间。
房间里的灵茶还在冒着热气,氤氲的茶香混着淡淡的凝神气息,在木桌旁萦绕。云尘子坐在竹椅上,指尖轻轻叩着桌面,目光落在林邑川身上 —— 这年轻修士的灵识内敛却不滞涩,周身灵力虽只是练气三重圆满,却透着一股同龄人少有的沉稳,像极了当年刚入修仙界的自己。
“坐。” 云尘子抬手示意,亲自提起茶壶,青绿色的灵茶水顺着壶嘴缓缓注入茶杯,泛起细碎的灵光,“我在楼下见你时,便觉你与寻常低阶修士不同。修仙之路漫长,多数人走着走着就忘了初衷,不知你修炼至今,所求究竟为何?”
这话没有拐弯抹角,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林邑川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端起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想起父母在灯下为他缝补灵布行囊的模样。
沉吟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对过往的郑重:“晚辈修炼,不为求长生,不为争名次,只为能有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力量。”
“哦?” 云尘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能让你有这般执念,想必是有故事的。不妨说说。”
林邑川指尖摩挲着杯沿,茶水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眼神,那些父母曾反复提及的往事,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晚辈的父亲,小时候住在一个偏僻的村里。那年他才十三岁,村里三百多口人,靠着雕刻、采草药过活,虽不富裕,却也算安稳。可一场灾难,却让整个村子消失。”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像是在压抑翻涌的情绪:“那天,一群游匪骑着黑马闯进村子,手里的砍刀沾着血,见人就砍,见粮就抢。父亲那时和几个伙伴在后山掏鸟窝、采野果,玩到日头西斜才往回赶。刚到村口就撞见村里烟尘滚滚,哭喊声、惨叫声混作一团 —— 竟是有人在屠杀村民。几人吓得腿都软了,拼了命钻进村头的柴房,紧紧蜷在干草垛后面大气不敢出,总算侥幸躲过了这场劫难。”
“村口的老槐树被砍倒了,树皮上全是刀痕,地上的血渍结成了黑痂,连踩上去都发黏。” 林邑川的声音轻了几分,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家家户户的门都被踹开,桌椅翻倒,粮食撒了一地,有的房子还在冒烟。”
说到这里,林邑川的指尖微微收紧,茶杯险些从手中滑落:“后来才知道,那天村里只有他们几个去后山的孩子,还有去镇上赶集的几个人活了下来。父亲说,他永远忘不了柴草堆里的黑暗,忘不了回村时看到的景象 —— 从那天起,他就常跟我说,‘没本事的人,在这乱世里连活着都要看运气’。”
云尘子端着茶杯的手顿住,原本平和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
他想起自己家乡遭匪患时,父亲为了护着给自己突破引气用的灵草,被匪首一刀砍在后背,鲜血浸透了粗布衣裳;
想起母亲抱着年幼的自己躲在山洞里,三天没敢生火,只能靠着父亲藏在怀里的半块灵米饼充饥。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受难却无能为力的滋味,他比谁都懂。
“乱世里的凡人,就像风中的草,风一吹就可能断了。” 云尘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共鸣,“我年轻时也经历过这些,所以后来掌管环山坊市,才会特意给凡人修加固的房子,冬天送灵米,就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我父母、像你父亲那样,在灾难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林邑川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云尘子眼中的怅然,心中一动,又说起了母亲的往事:“晚辈的母亲,是在镇上长大的。那年她十七岁,大舅刚娶了媳妇,家里还摆着喜宴剩下的糕点,可马匪的到来,却让喜事变成了丧事。”
“一群马匪冲进镇里,砸开了母亲家的杂货铺,大舅躲避不及被杀害。” 林邑川的声音有些发颤,“母亲说,她亲眼看到长枪刺穿大舅的胸膛,鲜血喷在她面前的柜台上,大舅倒在地上时,还在喊着‘快跑’。她吓得躲在柜台底下,看着马匪翻找钱袋,看着大舅的身体慢慢变冷,连哭都不敢出声。”
“好在那天镇上正好来了一队采买军粮的士兵,听到动静冲了过来,马匪才慌了神,四散逃跑,最后被士兵全灭了。” 林邑川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母亲说,那天镇上死了十几个人,大舅也在其中。从那以后,她就总跟我说,‘有本事才能活下去,才能护着想护的人’。”
云尘子放下茶杯,指节微微泛白。
他想起自己卡筑基大圆满这十几年,满脑子想的都是 “如何压缩灵力”“如何淬炼灵根”“怎样才能摸到金丹的门槛”,却忘了自己当初修炼的初衷 —— 不是为了 “筑基后期”“金丹修士” 这些冰冷的境界名称,而是为了不再让像父母、像林邑川亲人那样的人,在匪患、灾难面前只能等死。
“我当年进修仙门派时,也曾发誓要变强。” 云尘子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那些被遗忘的初心,“可越修炼,越觉得离初心远了。我守着环山坊市,给凡人送灵米、修房子,看似没忘本,可心里却总想着‘境界’‘实力’,把‘保护’当成了‘责任’,而非‘初心’。这瓶颈卡了十几年,我总以为是灵力不够、灵根不够纯,却从没往心里找过原因。”
林邑川听着这话,忽然想起自己绘制符箓时的经历 —— 有时为了赶工卖灵石,画符时心浮气躁,符纹总出瑕疵;
可一旦想着 “这符要给自己和父母防身”,指尖的灵力就格外稳,符的品质也高了不少。
他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坊主,晚辈斗胆说一句 —— 修炼不是为了追求境界的数字,是为了‘能做什么’。您给凡人修房子、送灵米,不是‘责任’,是您心里还记着‘要护着他们’,这就是您的初心啊!”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眼神格外认真:“就像晚辈画符,想着‘要保护父母’,符就画得好;若只想着‘卖灵石’,反而容易出错。您卡着瓶颈,或许不是灵力不够,是心里那根‘要护着什么’的弦松了。您把‘突破金丹’当成了目标,却忘了‘突破金丹后,能更好地护着坊市和凡人’,这才是您该有的方向啊!”
这话刚落,云尘子突然浑身一震!
像是有一道惊雷在他识海炸开,原本凝滞了十几年的筑基大圆满灵力,竟开始缓缓流动起来,丹田深处那层厚厚的 “瓶颈壁垒”,此刻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周身的灵气不受控制地环绕着,桌上的灵茶水气都跟着旋转,形成小小的漩涡。
“你…… 你刚才说什么?” 云尘子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甚至有些发颤,他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林邑川,“‘把突破当成目标,忘了突破后能做什么’?‘心里那根弦松了’?”
林邑川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点头:“晚辈…… 晚辈只是随口说说,觉得修炼的初心,不该被境界困住。”
“随口说说?” 云尘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释然与狂喜,“这哪里是随口说说!这是点醒我的金玉良言啊!我卡金丹瓶颈十几年,找遍了典籍,试过了无数方法,连一丝突破的感觉都没有。可你这几句话,却像一把钥匙,正好打开了我心里的死结!”
他抬手按在丹田处,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滞涩的灵力此刻变得格外活跃,正顺着经脉缓缓冲击那道裂缝,丹田深处甚至隐隐有了凝结金丹的迹象。
这是他卡筑基大圆满以来,第一次有如此清晰的突破感应!
“我一直以为,突破金丹需要更精纯的灵力、更坚韧的灵根,却忘了‘道基’才是根本。” 云尘子的眼神亮得惊人,“我当年修炼的道基,是‘保护’,不是‘变强’。你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了这份道基,这才是我突破的机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