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仙宗的紧张不同,林邑川在破晓时分便翻身而起,晨露未曦的凉意透过窗棂沁入屋内,却丝毫未减他眼底的灼热。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他席地盘坐在洒满碎银般月光的庭院中,怀中古朴的《十方炼体诀》泛着幽幽微光。
指尖抚过泛黄的书页,“经络篇” 三个朱砂大字仿佛活物般跃动,牵引着他的目光沉入晦涩的文字与玄奥的图谱中。
他轻声念诵十二经脉的名称,喉间滚动的音节仿佛带着韵律:“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
目光在人体经络图上游移,那些蜿蜒交错的线条宛如天地间隐秘的河流,连接着四肢百骸与五脏六腑。
当读到奇经八脉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自己的任督二脉处轻轻点触,试图感受书中描述的 “天地之气交汇之所”。
十五络脉的繁复分支在他眼前逐渐具象化,仿佛能看见气血如潺潺溪流,沿着这些脉络滋养全身。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当第一缕晨曦爬上屋檐时,林邑川合上功法卷轴,胸腔因兴奋而微微起伏。
晨光透过窗棂,在餐桌上洒下细碎金斑。
林邑川端起青瓷碗,氤氲热气裹着米粥的醇香扑面而来,母亲新煎的油饼酥脆金黄,咬下时发出悦耳的 “咔嚓” 声。
他大口咀嚼着,眼角笑意藏都藏不住:“娘,这饼比昨日还香!”
父亲坐在对面,将一碟腌菜往他手边推了推,眼角皱纹里满是宠溺。
课业预习时,他握着竹笔在宣纸上沙沙书写,昨日刚记下的经络图竟不自觉在脑海浮现,恍然发现书本里的人体穴位,竟与《十方炼体诀》中的脉络隐隐呼应。
这种奇妙的贯通感,让他忍不住反复摩挲书页,连指尖都泛起微微的热意。
“爹,娘,我走啦!” 林邑川背起竹制书箱。
父亲往他兜里塞着油纸包好的糖糕,母亲则踮脚替他理了理歪斜的衣领,温声叮嘱:“在学堂莫要分神。”
他笑着应下,踩着满地朝阳奔出家门,晨风卷着槐花香掠过耳畔,雀跃的步伐惊起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向洒满霞光的天际。
白昼的学堂里,林邑川握着毛笔认真抄写课业,偶尔望向窗外摇曳的树枝,思绪会短暂飘向丹田处若隐若现的气感。
当夕阳把天边染成橘红色,他背着书箱快步归家,饭桌上母亲的叮嘱、父亲关切的目光,都化作心底的暖意。
匆匆用过晚饭,他便快步走进卧室,熄灭多余灯火,只留一盏油灯昏黄摇曳。
盘坐于蒲团之上,随着功法口诀轻吐,白日积攒的疲惫尽数褪去,意识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缕真气沿着经络游走,窗外虫鸣渐起,时光在专注的修炼中悄然流逝,直到一个时辰过去,周身微汗,却精神抖擞。
就这样朝阳与暮色成了林邑川最忠实的修炼伙伴。
几十个日夜倏忽而过。
某个晚风轻拂的夜晚,林邑川正专注运转真气,当气劲行至足厥阴肝经的期门穴时,体内突然传来细微的 “咔嚓” 声,仿佛坚冰破碎。
紧接着,丹田涌出的真气化作洪流,沿着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 一路畅通无阻,最后竟又回到丹田,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
他周身泛起莹润白光,周身穴位接连亮起,如同星辰串联成河。
这标志着十二经脉彻底贯通,他终于又完成一个小阶段。
晨光斜斜地穿过雕花窗棂,在学堂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夫子今日特意换了件浆洗得笔挺的月白长衫,袖口还别着簇新鲜折下的桂花,未等晨读开始,便笑着敲了敲戒尺:“都停下!告诉你们个喜讯!”
孩子们唰地抬起头,林邑川握着的竹笔悬在半空,墨汁将宣纸晕染出小小的黑点。
只见夫子背着手来回踱步,眼角笑纹里都藏着得意:“从明日起,官府要给咱们加餐饭!
不止有白花花的米饭、香喷喷的炖肉,还有蜜渍梅子、脆甜的梨子!”
“真的假的?” 前排小胖腾地站起来,喉结上下滚动。
他常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此刻眼睛却亮得惊人。
“自然是真的!” 夫子从袖中掏出张羊皮卷,“你们看,这是新颁的《育贤令》!
朝廷说了,要让读书娃个个吃得饱、长得壮,将来好考取功名、报效家国!”
纸张展开时,林邑川瞥见末尾鲜红的官印,在阳光下泛着金芒。
后排几个孩子已开始掰着手指算:“有炖肉的话,我能吃三大碗!”
“我要把蜜梅子攒起来,带回家给妹妹!”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林邑川摸着有些发瘪的肚子,突然想起昨日修炼时丹田传来的灼烧感 —— 或许有了这些营养,下次冲击经脉时,就能更顺畅些。
夫子抬手压了压,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感慨:“都好好念书!如今世道虽有乱象,但朝廷仍不忘栽培人才。待你们将来成才,可别辜负了这番苦心!”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麻雀扑棱棱飞过,惊落几瓣桂花,香气混着孩子们压抑不住的欢笑声,飘向洒满阳光的天空。
夕阳将天边染成蜜糖色时,林邑川背着书箱一路小跑回家,麻布鞋底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欢快的节奏。
还未跨进院门,他便扯开嗓子喊道:“娘!天大的好消息!”
正在灶台前忙活的妇人闻声探出身,鬓角还沾着几缕白发,围裙上沾着面粉:“慢点跑,当心摔着!”
话未落音,林邑川已扑到她身边,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笑意,“娘,夫子说从明天起,官府要给我们加餐饭!有炖肉、蜜渍梅子,还有脆甜的梨子!”
母亲手中的擀面杖 “咚” 地搁在案板上,粗糙的手掌抚过儿子泛红的脸颊:“真的?”
“当然是真的!夫子还拿出盖着红印的文书呢!” 林邑川兴奋地比划着,“以后不用带干粮去学堂,中午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
暮色透过窗纸漫进来,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
母亲转身从陶罐里摸出块红糖,塞进儿子手里:“快尝尝甜不甜?”
看着儿子小口咬着糖块,她眼角的细微皱纹里溢出欣慰:“好,好啊…… 往后你读书不用再饿肚子,也能攒些力气好好练功。”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渐渐浸染了天际,林邑川家的小院却亮起了昏黄而温暖的灯光。
篱笆墙外,父亲扛着锄头,步伐轻快地往家走,一路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惊起了草丛里的几只蟋蟀。
他的衣摆被晚风轻轻掀起,身上沾着的泥土仿佛都带着即将丰收的喜悦。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微驼的背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随着脚步一晃一晃,像是也跟着他欢快起来。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浓郁的饭菜香瞬间钻入鼻尖,驱散了一天劳作后的疲惫。
母亲正踮着脚尖,将刚出锅的蒸饺摆上饭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鬓角的白发。
“回来了?” 母亲扭头笑着问,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温柔。
“回来啦!” 父亲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得意地晃了晃,“看我带了啥!”
油纸包打开,露出半块色泽诱人的酱牛肉,油亮的酱汁在灯光下泛着光,香气扑鼻。
林邑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凑到桌前,深吸一口气:“好香!”
“今儿下工早,路过肉铺,想着好久没吃荤了,就咬牙买了点。” 父亲搓着手,笑容憨厚,“再说,今儿可是有大喜事!”
说着,父亲神秘兮兮地走到木柜前,小心翼翼地搬出一个布满灰尘的陶制酒坛。
“这可是我藏了好久的好酒!” 父亲边说边揭开坛盖,醇厚的酒香顿时在屋内弥漫开来。
他先给母亲和林邑川各自倒了小半碗,又给自己斟满一大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轻轻摇晃,映着跳跃的烛火。
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气氛温馨而热闹。
“啥喜事这么高兴?” 母亲夹起一个蒸饺,轻轻吹凉,放进林邑川碗里,语气温柔。
父亲端起酒碗,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朝廷下了死命令,要把周边的匪窝全端了!听说啊,明天就有大军开拔,那些土匪平日里烧杀抢掠,可把百姓害苦了,这次非得让他们知道厉害!”
林邑川听得入神,握紧了手中的酒碗。
这些年,他没少听说土匪的恶行,村里就有好几户人家遭了殃 —— 有的被抢了粮食,有的被掳了孩子,最惨的一户甚至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如今听闻朝廷要彻底清剿这些祸害,他心里一阵畅快,仿佛压在心头多年的阴云终于被风吹散。
“等剿完匪,那些年轻兵丁就能回家种地了。” 父亲继续说道,脸上满是憧憬,“地里多了壮劳力,粮食肯定能丰收。你想想,漫山遍野都是绿油油的庄稼,秋风一吹,麦浪翻滚,那场面……”
父亲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丰收的景象,嘴角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母亲眼眶微微泛红,伸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老天爷开眼啊……,这些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就是盼着能吃饱饭,平平安安过日子吗?”
她转头看向林邑川,眼神中满是慈爱:“等荒地开出来,咱家也能多收些粮食,川儿修炼也能补补身子,快快长大。”
林邑川低头抿了一口酒,喉咙里一股暖意升起,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父母话语中的温情让他心头发热。
他知道,自己虽然年纪尚小,但父母早已察觉了他的不同。
他们在默默支持着他,用最朴实的方式守护着他成长的道路。
“更要紧的是,” 父亲压低声音,神情郑重,“听说往后国与国之间再没仗打!这下可好,商队能放心运货,咱们出门也不用提心吊胆,做生意的、走亲戚的,都能安心了。”
这句话让整个屋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三人同时想起了那段动荡的日子 —— 战乱频仍,流民四起,镇上的青壮年不少都被征召入伍,几年未归;
村头的老李家,儿子参军后音讯全无,只剩下老两口守着破旧的茅屋度日。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只要不再打仗,咱们的日子就能一天比一天好。”
她顿了顿,看着林邑川:“川儿,你要记住,不管将来你走得多远,做什么大事,都要记得我们这家人,记得你的根在这儿。”
林邑川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光:“我会的。”
父亲哈哈一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来来来,别光顾着说话,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