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乱星海的边界,并非一条清晰可见的线,而是一片扭曲、破碎、光怪陆离的过渡地带。这里的空间仿佛一件被打碎后又勉强拼接在一起的琉璃器,布满裂痕,透露出其后虚无的黑暗。
甫一踏入,夏尘便感觉到周身空间法则变得粘稠而混乱,仿佛从清澈的水流一步迈入了污浊的泥潭。眼前不再是静谧深邃的星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破碎的星辰碎片,它们大如山岳,小如尘埃,被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形成狂暴的洪流,以毁天灭地之势呼啸席卷,相互撞击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大小不一的幽暗空间裂缝如同拥有生命的巨兽之口,毫无规律地随机出现、湮灭,其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留下绝对的死寂。更深处,还有肉眼可见的法则乱流,它们色彩斑斓,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却散发着最致命的危险气息。这些乱流时而凝聚成撕裂一切的毁灭风暴,时而化作无形无质、却能侵蚀神魂的诡异低语,钻入生灵的识海。
一些形态狰狞、完全适应了这种极端环境的星兽,在碎片与裂缝间穿梭自如。它们有的形如巨蜥,鳞甲闪烁着金属光泽,利爪能轻易撕开空间薄膜;有的则如同漂浮的水母,半透明的身躯内闪烁着混乱的雷光,触须摆动间,引动细微的法则涟漪。它们猩红的眼眸冰冷无情,牢牢锁定着任何闯入这片死亡领域的生灵,散发出最纯粹的杀戮与吞噬欲望。
这里,是秩序的坟墓,混乱的温床,生命的禁区。寻常合道境修士在此,只怕要时刻撑起璀璨的护体神光,将神识收缩到极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稍有不慎,便会被神出鬼没的空间裂缝撕成碎片,或被无形的法则乱流卷走,连元神都来不及逃脱,便彻底化为宇宙尘埃。
然而,夏尘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神情依旧平静如水,古井无波。周身甚至连一丝明显的法力护盾都未曾浮现,他就这样以肉身直接暴露在这片绝域之中。
那足以绞杀炼虚巅峰、令合道境头皮发麻的混乱法则压迫而来,在触及他身体周遭三尺之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而绝对稳固的壁垒。法则的混乱特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其狂暴的能量非但未能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一股宏大、古老、包容一切的力量悄然分解、吸纳,转化为最本源的养分。那是他体内【诸天多元宇宙】的自然外显,一方正在经历“先天五太”演化、孕育着无限生机的真实宇宙雏形,其内在的稳固与秩序,岂是这等外围的、无根的混乱法则所能撼动?狂暴的星辰碎片流裹挟着亿万钧巨力撞击上来,也仅仅让他那身普通的青色道袍衣袂微微拂动,便如同以卵击石,自行崩解,化为精纯的星辰元气,被体内宇宙贪婪地吸收,补充着微乎其微的消耗。
他漫步于这险恶绝地,如同闲庭信步,视万千险阻为无物。那些潜伏在暗处、依靠吞噬闯入者生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凶戾星兽,凭借生灵最原始的本能,感知到了夏尘体内那如渊如狱、远超这片区域承受极限的恐怖气息,非但不敢上前挑衅,反而在他目光偶尔扫过之时,如同遇到了天敌,瑟瑟发抖地缩回巢穴或陨石缝隙的最深处,连一丝气息都不敢泄露。
“混乱之中,亦暗藏秩序之基,毁灭之内,亦孕育新生之机。此地能量虽狂暴驳杂,但经过内宇宙的过滤提纯,倒是一处锤炼根基,补充资粮的好地方。”夏尘心中淡漠点评。这暴乱星海的混乱环境,对他而言,非但不是阻碍,反而像是一剂猛而不烈的补药,不断被他的内宇宙消化吸收,使其结构在混乱与秩序的对抗中变得更加坚韧、更具包容性。他甚至能感觉到,内宇宙边缘那混沌未开的地带,在吸收了些许空间裂缝崩碎后的本源粒子后,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分。
就在他深入暴乱星海边缘区域,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棱角分明的漆黑陨石构成的混乱带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清越如龙吟、却又带着几分暴虐气息的剑鸣,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混乱法则阻隔,骤然响起,精准地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紧接着,七道璀璨夺目、颜色各异的剑光,自七块最为巨大的陨石背后冲天而起!这剑光并非纯粹的光华,其中蕴含着凝练如实质的剑意,更引动了周遭暴乱的星辰之力与破碎的法则,使其威势暴涨。七道剑光如同七条狰狞的毒龙,甫一出现便交织成一张森然凌厉、覆盖了方圆数十里星空的巨大剑网,彻底封锁了夏尘前后左右、上下四方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
剑网之中,剑气纵横,每一道都蕴含着撕裂虚空、陨灭星辰的可怖力量,更引动了附近几道游弋不定的细小空间裂缝,使其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在凛冽的剑光之上,赋予了这剑网更强的切割与毁灭特性。
剑网之后,七道身影脚踏虚空,自陨石后浮现。他们统一身着绣着星辰陨落图案的青色剑袍,个个眼神锐利如鹰隼,气息精纯而凌厉,周身剑意引而不发,却又与这片星海的混乱气息隐隐共鸣,赫然都是久居此地、剑道修为极高的修士。为首一人,是一名面容冷峻、眼神如剑的中年男子,其修为赫然已达合道后期,比之前遭遇的金乌族巡查使金昊更胜一筹!他手中握着一柄古朴长剑,剑身看似黯淡,却隐隐有无数细微的星光如水流般流淌,剑尖微微震颤,便与周遭暴乱的星辰之力产生奇妙的共振。
“星陨剑宗巡查于此!前方道友,请留步!”冷峻男子开口,声音如同万年寒冰相互摩擦,带着一股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意味,“近来暴乱星海不太平,多有宵小之辈觊觎‘万道神窟’,扰我星海安宁。我等奉宗主之命,巡查边界,需查验身份,并请道友……交出那不该属于你、亦会为你招致杀身之祸的东西!”
他话语虽未彻底点明,但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看着一座移动宝藏的贪婪目光,以及其身后六名弟子眼中炽热的杀意,都死死锁定在夏尘身上,目标直指那已不算秘密的“初始道图”。星陨剑宗,乃是暴乱星海本土的一大势力,门人弟子皆修剑道,性格大多乖张暴戾,尤其擅长利用星海中的混乱星辰之力与破碎剑意对敌,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地域堪称地头蛇,行事霸道惯了。
夏尘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七人,如同在看七具即将化为养料的移动资粮,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星陨剑宗?没听说过。想要道图,凭本事来拿。”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
那冷峻男子,名为厉北辰,身为星陨剑宗巡查长老之一,何曾被人如此轻视?闻言眼中寒光暴涨,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不知死活!结‘星陨诛仙剑阵’!让他见识见识,在这暴乱星海,谁才是主宰!”
他一声令下,七名剑宗弟子瞬间身形变幻,脚踏玄奥方位,仿佛与周天星辰对应。七人手中长剑同时发出清越震耳的震颤之音,剑诀引动!刹那间,更浓郁、更狂暴的混乱星辰之力从四面八方被强行抽取、汇聚而来,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星辰光带,注入剑阵之中。更令人心惊的是,剑阵之力竟强行拘束了附近几条游弋不定的细小空间裂缝,将其如同驯服的毒蛇般,缠绕在道道剑光之上,使得整座剑阵的威能再次攀升!七人的剑意彻底连成一片,化作一片独立的、充满陨落与毁灭意境的剑之领域。领域之内,景象骇人,仿佛有无数大星崩灭,万剑穿空,空间如同镜面般不断破碎重组,其散发出的凌厉杀机,足以让普通的合道巅峰修士心神摇曳,未战先怯!
“诛!”
七人齐声暴喝,声震星空。剑阵威能彻底爆发!那无数道缠绕着空间裂缝和混乱星力的恐怖剑光,如同天河倒泻,又似宇宙风暴,从上下四方每一个角度,毫无死角地射向处于剑阵中心的夏尘。每一道剑光都锁定了他的气机,蕴含着撕裂虚空、陨灭星辰、崩坏法则的可怖力量,剑未至,那凌厉的意已经足以将寻常化神修士的元神绞碎。
面对这足以让同阶修士绝望、让一方星域为之色变的攻击,夏尘却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仿佛要握住什么。
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花哨繁复的特定神通,只是心念一动,将体内那方浩瀚无垠、正处于蓬勃演化期的【诸天多元宇宙】的一丝微末投影,以其身体为中心,向外微微扩张开来。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