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要求越是苛刻，越证明他拥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那份对一柄完美佩刀的渴望，压过了所有的疑虑和退意。
江玄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要看到你的‘道’。”
“我的……道？”
神里绫华彻底迷惑了。
“每一位剑客，都有属于自己的剑道。你的剑法，你的信念，你的意志，共同构成了你的‘道’。”
江玄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武器，是剑客手臂的延伸，更是其‘道’的具象化。如果我连你的‘道’都看不分明，又如何为你锻造出一柄能与你心意相通的‘魂之刃’？”
“所以，我需要你，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地演练一遍你的剑术。不是那种在庆典上表演给外人看的剑舞，而是你最强的，用以搏杀的‘神里流·剑道’。”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神里绫华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神里流剑术，是她们家族传承数百年的秘技，其中最核心的奥义，从不外传。
让她在一个刚刚认识不到半个时辰的陌生男人面前，演练家族的最高秘剑？
这已经不是冒昧，而是近乎无礼的挑衅！
她身后的几名护卫，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神里绫华抬起手，制止了护卫们的冲动。
她看着江玄，对方的表情没有半分戏谑，只有一片坦然和认真。
她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羞辱她，也不是在窥探神里家的秘密。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匠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即将要锻造的作品。
对他而言，她，神里绫华，和她的剑术，都是锻造材料的一部分。
想通了这一点，神里绫华心中的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尊重的奇妙感觉。
他没有将她当成一个需要讨好的贵族小姐，而是将她视为一个平等的，追求极致的“剑客”。
“好。”
一个清脆的字，从神里绫华的口中吐出。
“我答应你。”
她对着江玄，郑重地躬身一礼。
“待回到神里屋敷，我便为您演练‘神里流·霜灭’。”
“很好。”
江玄点了点头，收回了那股迫人的气场。
“那么，契约成立。”
一场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交易，就在这稻妻城的主路上，以三言两语敲定。
两人继续前行，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神里绫华对江玄是出于雷电将军的命令而恭谨，是出于好奇而亲近。
那么现在，她对江玄，已经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敬重和期待。
很快，一座占地极广的宏伟府邸，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那便是社奉行神里家的府邸，神里屋敷。
门口的守卫看到神里绫华归来，立刻恭敬地打开了大门。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踏入府门的那一刻，一名穿着家臣服饰的男子，神色慌张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来人正是神里家的家政官，托马。
他看到神里绫华，先是松了口气，但脸上的焦急却丝毫未减。
“托马？何事如此惊慌？”
神里绫华秀眉微蹙。
托马喘了口气，急切地开口。
“是天领奉行的人！九条家的九条裟罗大人，亲自带人来了！”
“九条裟罗？”
神里绫华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天领奉行负责稻妻的治安与军事，与社奉行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九条裟罗更是雷电将军的忠实拥护者，以铁面无私着称，她怎么会突然带人来访？
“她来做什么？”
托马看了一眼旁边气度不凡的江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压低了声音。
“她……她带来了幕府的命令，说是奉将军大人的旨意，要查封城中所有未经许可的锻造铺！”
“而且……”
托马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带来的第一份查封令，指名道姓，就是要查封我们神里家名下的‘天目锻冶屋’！”
“查封天目锻冶屋？”
神里绫华的声线骤然收紧，原本因江玄而变得舒缓的氛围，瞬间被一股寒意所取代。
天目锻冶屋，是神里家传承百年的产业，更是稻妻城内首屈一指的锻造名坊。
查封它，无异于当众抽打社奉行神里家的脸！
“是的，大小姐。”托马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九条裟罗大人说，这是奉行‘眼狩令’和‘锁国令’的延伸，一切可能制造出威胁幕府统治之兵器的行为，都必须受到严格管制。天目锻冶屋作为最大的民间锻冶屋，首当其冲。”
这番说辞，冠冕堂皇，却又漏洞百出。
神里绫华心中一片明镜。
这根本不是什么延伸命令，而是天领奉行针对社奉行的一次精准打击。
“她人呢？”神里绫华一边快步向府内走去，一边沉声发问。
“就在前庭，我们的人拦不住……”托马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神里绫华的脚步顿了一下，她侧过脸，对着身旁的江玄露出一丝歉意：“江玄先生，实在抱歉，家中突发变故，恐怕要让您见笑了。”
“无妨。”江玄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托马刚才所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稻妻的‘法度’，是如何执行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神里绫华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她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穿过玄关，绕过影壁，前庭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数十名身穿天领奉行制式铠甲的士兵，手持长枪，分列两旁，将整个庭院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而在他们前方，神里家的家臣与护卫们，则是一脸愤慨地与之对峙，气氛凝重得仿佛随时都会引爆。
在所有人的焦点中心，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女性。
她身着紫黑色的将领服饰，背后是鸦羽般的黑色翅膀，脸上戴着一副赤红色的天狗面具，只露出了线条刚毅的下颌。
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属于沙场宿将的铁血与威严，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压得周围的人几乎喘不过气。
此人，正是天领奉行的现任大将，九条裟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