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宣告着严冬的真正降临。
李二狗的窝棚虽然经过简单加固,但依旧四面漏风。他把所有能找到的破布、干草都塞进了缝隙里,但冷空气还是无孔不入。那几张兔子皮被他用骨针和麻线粗糙地缝在了小丫的破袄领口和袖口,好歹能护住点关键部位。桐油灯成了夜晚唯一的光源和微弱的热源,他舍不得多点,每天只在最冷的时候和小丫吃饭时点燃一小会儿。
食物变得极其珍贵。每天两顿稀粥,里面混着剁碎的干菜和偶尔一点点鱼干碎末。那点存粮看得比什么都紧,李二狗每天都要数一遍才安心。小丫明显又瘦了些,但眼神却比以前亮,因为她知道哥哥有办法,不会让她饿死。
老孙头儿子的鱼篓生意基本停了,河面结了薄冰,很难再捕到鱼。偶尔送来一点分润,也是些不值钱的零碎,聊胜于无。生存的压力再次变得实实在在。
村里越发寂静,人们都缩在家里节省体力,对抗寒冷和饥饿。偶尔有老人没熬过去的消息传来,也只在村里引起一阵短暂的叹息,很快又归于沉寂。冬天,就是这样残酷。
这天夜里,雪又下了起来,风刮得呼呼作响,听起来像鬼哭狼嚎。李二狗和小丫早早缩在草堆里,互相挤着取暖,听着外面可怕的风声,都睡不着。
突然,一阵急促又似乎有些犹豫的敲门声(如果那破木板能算门的话)响起,夹杂在风声中,几乎听不真切。
李二狗猛地惊醒,心提了起来。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风雪,谁会来?
“谁?”他警惕地握紧了身边的柴刀,低声喝道。
门外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有些耳熟,却又被冻得哆哆嗦嗦、带着哭腔的声音:“二……二狗兄弟……是……是我……赵四……开开门……救救命……”
赵四?李二狗一愣。他怎么会在这时候跑来?
小丫也吓醒了,紧紧抓住哥哥的胳膊。
李二狗犹豫了一下。赵四这人滑头,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或者想来打什么歪主意?
但门外的声音实在凄惨,还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颤抖,不像是装的。风雪这么大,真把他关在外面,可能会冻死。
“哥……”小丫小声地喊了一声,眼里有点害怕,又有点不忍。
李二狗一咬牙,起身摸索着点亮了桐油灯,挪开顶门的木棍,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
寒风夹着雪粒子瞬间扑了进来,吹得他一个哆嗦。门外,赵四几乎蜷缩成一团,浑身盖满了雪,脸冻得青紫,嘴唇不停地哆嗦,看到门开,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进……进来吧。”李二狗侧身让他进来,又迅速把门堵上。
赵四一进来就瘫软在地,浑身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话都说不利索了:“谢……谢谢……二狗兄弟……冷……快冻死了……”
李二狗把桐油灯拿近些,这才看清赵四的惨状:他只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单衣,脚上的草鞋早就烂了,露出的脚趾冻得又红又肿,甚至有些发黑。看样子像是在雪地里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