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脱手,如同折翼的飞鸟,带着一声不甘的轻鸣,斜斜钉在远处布满蛛网般裂纹的冰冷石地上。剑身原本流淌的晨曦般金光微微黯淡,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骤然陷入的绝境,灵性为之哀恸。肋下传来的、被异物贯穿后又强行撕裂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神经之上,让“血斧”巴洛克发出了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嚎叫!但这声嚎叫中,更多的是一种被蝼蚁咬伤、尊严被践踏的、几乎要焚尽理智的屈辱感!他,盘踞北境多年,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血斧”巴洛克,竟然在正面交锋中,被一个实力明显低于自己、乳臭未干的小子用剑刺伤了!这简直是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
“小杂种!老子要撕碎你!把你碾成肉泥!!”巴洛克独眼彻底赤红,血丝密布,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他完全无视了肋下那依旧在汩汩流淌、将皮质胸甲和裤腰染成更深暗红色的伤口,周身那暗红色的斗气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汹涌奔腾,将他魁梧的身躯映衬得如同真正从血池地狱爬出的狰狞血魔!他放弃了任何防御和招式变化,脑海中只剩下最原始、最暴力的毁灭欲望!双手如同铁箍般死死握住“饮血”巨斧那缠满污秽布条的斧柄,带着碾碎一切、摧毁一切的疯狂气势,如同一头发狂的、失去了所有理智的远古蛮象,朝着失去武器的雷恩发起了最疯狂、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死亡冲锋!
“轰!轰!轰!”
他每一步踏出,都沉重如同擂响的战鼓,整个广场的地面随之剧烈震颤,留下一个个边缘崩碎的深深脚印。那柄暗红色的“饮血”巨斧被他拖在身后,斧刃与地面摩擦,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和令人牙酸的噪音,仿佛死神在磨砺它的镰刀。斧刃尚未真正劈下,那先行一步、凝练如实质的恐怖罡风已经如同无形的墙壁般碾压而来,将雷恩身上本就破损的衣袍撕裂出无数纵横交错的口子,裸露的皮肤上传来刀割般的刺痛,呼吸更是困难到了极点!
失去了长剑,面对巴洛克这含怒的、毫无花哨、将力量与速度提升到极致的全力冲锋,雷恩仿佛真的成了惊涛骇浪席卷下的一叶脆弱扁舟,又像是暴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可能被彻底撕成碎片,湮灭无形!远处,塔隆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因内腑震荡而再次喷出一口淤血,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莉娜脸色苍白如纸,精神海因法术反噬而刺痛不已,握着法杖的手微微颤抖,难以立刻凝聚强大的法术;而一直潜伏在阴影中的艾吉奥,气息依旧完美收敛,仿佛在等待着那唯一的一击必杀的机会,远水难解近渴……形势,危急到了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然而,与这泰山压顶般的危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雷恩的眼神。在那足以让寻常战士心智崩溃的死亡威胁下,他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平静,深邃如同古井寒潭,甚至在那平静的最深处,还带着一丝冰冷而锐利的、仿佛洞悉了某种真相的嘲讽。他并没有如巴洛克预想的那般惊慌失措、狼狈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反而,他微微躬身,身体重心下沉,双足如同老树的根系般牢牢钉在地面,摆出了一个看似古朴无华、甚至在某些追求华丽战技的人眼中显得有些笨拙可笑的起手式——双拳紧握,一前一后,沉稳地护于胸前和面门,周身斗气内敛,含而不发。这正是雷恩幼时在家族武堂中,由最严厉的教官传授的、最基础、也最容易被浮躁年轻人忽略的——近身格斗术的起手式!它不追求炫目,只追求在最短距离内,爆发出最有效的杀伤!
“找死!!”巴洛克见状,狰狞的脸上狞笑更甚,扭曲得如同恶鬼。在他看来,雷恩这无疑是螳臂当车,是绝望之下最愚蠢的挣扎!他体内沸腾的暗红斗气再次加速运转,灌注于双臂,那柄拖曳在地上的“饮血”巨斧带着撕裂耳膜的恐怖尖啸,以最简单粗暴、却也最难以闪避的“力劈华山”之势,朝着雷恩的头顶正中,悍然劈落!暗红色的斧芒暴涨,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一分为二!他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连人带骨,彻底劈成两半,用最血腥的方式洗刷他的耻辱!
就在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暗红巨斧即将临头,斧刃带起的劲风已经吹得雷恩黑发狂舞、面部肌肤生疼的刹那——雷恩动了!
他没有选择看似最合理的侧向闪避,因为那狂暴的斧势已然锁定了周围大片空间;他更没有试图用血肉之躯去格挡那连塔隆巨盾都能劈开的恐怖武器。而是将【流光步】那“疾如风,掠如火”的精髓,催发到了自身修为所能承受的极限!他的身体仿佛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又像是化作了没有实质的清风、流动的液体,以一种完全违背了常人身体常识的、近乎诡异的微小角度和不可思议的协调性,贴着那狂暴炽热的暗红斧刃边缘,“滑”了过去!
“嗤——!”
锋锐的斧芒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胸膛、腰腹掠过,将他额前飘起的几缕发丝齐根斩断,胸前的衣襟被凌厉的气劲撕裂,露出,真的只在毫厘之间!
险之又险地避开这绝杀一击,雷恩的眼中非但没有后怕,反而爆射出如同绝世宝剑出鞘般的锐利精光!就在刚才那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脑海中仿佛有某种屏障被打破了!【破军剑意】并非只能依附于长剑之上!剑,只是载体,是延伸,是意志最锋利的体现!但真正的核心,是那股一往无前、斩破一切阻碍的“意”!这一刻,他手无寸铁,但他的整个身体,他的意志,他的灵魂,就是一把无鞘的、锋芒毕露的利剑!
“破军·贴山靠!”
在身形与巴洛克那庞大身躯交错而过的电光石火之间,雷恩那看似单薄的身体如同瞬间被注入了千钧之力,又像是蓄满力量的弓弦猛地松开!他腰身一拧,全身的力量,连同那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破军】斗气,尽数灌注于肩、背、肘部!整个人如同一发出膛的炮弹,又像是一柄沉重无锋的战锤,猛地、结结实实地撞入了巴洛克因全力劈砍而不可避免地露出的胸前空门!
“咚!!!”
一声沉闷如用巨木撞击铜钟的巨响,猛地炸开!声音厚重而极具穿透力,远远传开!巴洛克那前冲的狂暴势头竟被这一撞硬生生打得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胸口处传来的并非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如同被高速行驶的魔导列车正面撞上般的、沉闷而剧烈的钝痛!肋骨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颠倒了位置,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眼前微微一黑!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那只独眼,瞳孔中第一次真正映入了雷恩那冰冷而坚定的面孔——这小子……徒手的力量,还有这斗气的穿透性,怎么可能如此强横?!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剑豪初阶该有的肉身强度和气劲!
但这仅仅是雷恩反击风暴的开始!一击得手,雷恩如同最狡猾也最致命的捕猎者,紧紧贴住了巴洛克这头负伤的巨兽,绝不给对方任何喘息和拉开距离的机会!拳、掌、指、肘、膝……他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最凶悍、最灵活的武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如同疾风骤雨,又像是锻造台上密集的锤击,疯狂地倾泻在巴洛克的胸膛、腰腹、腋下、关节等要害之处!
“砰!啪!咚!”
拳拳到肉的闷响与斗气碰撞的爆鸣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近身搏杀的死亡乐章!每一击,雷恩都将【破军剑意】那斩破一切的锋芒意志蕴含其中,虽然无法像“破晓”长剑那样造成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但那高度凝聚、带着极致穿透属性的金色斗气,却如同无数根无形的、灼热的细针,透过巴洛克坚实的肌肉和澎湃的护体斗气,疯狂地钻入他的经脉、穴窍,甚至震荡着他的内脏!这种攻击带来的并非瞬间的致命伤,而是持续不断的、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的剧痛、酸麻和气血翻腾,极大地干扰了巴洛克的斗气运转和发力节奏!
“滚开!你这只烦人的臭虫!”巴洛克又惊又怒,发出狂躁的咆哮。他试图挥动粗壮如同石柱的手臂,如同拍苍蝇般将雷恩横扫出去;或者抬起膝盖,用那足以撞碎岩石的力道顶向雷恩的胸腹。但雷恩的身法实在太过诡异灵动,【流光步】在方寸之间的腾挪变化被他运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总是能在巴洛克发力征兆出现的瞬间,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或者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以毫厘之差滑入巴洛克视觉和攻击的死角,然后继续那令人憋屈、烦躁到几乎要吐血的贴身短打!那柄威力无穷的“饮血”巨斧,在这种几乎脸贴脸的缠斗中,长度和重量反而成了巨大的累赘,挥舞起来束手束脚,难以发挥真正的威力!
“砰!”一记蕴含着穿透劲道的肘击狠狠砸在巴洛克的右肩胛骨,让他整条右臂一阵酸麻。
“啪!”一记凌厉的手刀带着锐风切向他的颈侧动脉,虽被护体斗气挡住,但那瞬间的窒息感让他心头一凛。
“咚!”蕴含着全身力量的膝盖,如同重锤般顶在他的腰眼,让他庞大的身躯都不由自主地一个趔趄。
巴洛克空有远超雷恩的强大力量和雄浑斗气,却被这种完全不讲道理、专攻要害和关节、将速度和技巧发挥到极致的“无赖”打法打得憋屈无比,空有一身力气却如同陷入泥潭,难以有效施展!他身上那件本就破烂的皮质胸甲,在金色斗气的持续切割和震荡下,终于彻底碎裂,化作片片碎皮脱落,露出道剑伤,更是在这剧烈的近身搏杀中不断被牵动、崩裂,鲜血流淌得更加汹涌,将他半边身子都染得猩红刺目!
“混蛋!老子要你死!!”巴洛克彻底疯狂了,理智的弦终于崩断!他不再顾忌伤势,也不再追求精准的攻击,独眼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毁灭欲望!他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周身那如同岩浆般沸腾的暗红色斗气,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然爆发,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毁灭能量的血色光环,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冲击!他要凭借绝对修为的差距,用这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将这只粘在身上的“臭虫”震飞、震伤,甚至震碎!
强大的斗气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雷恩首当其冲,脸色一白,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护体斗气剧烈波动,气血翻腾之下,一口鲜血险些喷出,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贴身攻势,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间隙和迟滞!
“就是现在!”一直在外围紧张观战、并趁机竭力平复精神海刺痛、凝聚魔力的莉娜,冰蓝色的眼眸中猛地闪过一道锐光!她精准地抓住了巴洛克因全力爆发斗气、而脚下根基出现极其短暂一瞬虚浮的空隙!她强忍着精神力透支带来的阵阵眩晕和刺痛,双手紧握法杖,将其重重顿在地面,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魔力,指向巴洛克因爆发斗气而微微抬起的右脚下方——
“极寒·凝滞冰环!”
“咔嚓——!”
一道冰冷彻骨、散发着浓郁寒气的湛蓝色魔法光环,瞬间在巴洛克脚下的石板上绽放!空气中的水分子被瞬间抽取、冻结,极寒之气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顺着他的战靴、脚踝,急速向上蔓延!虽然以巴洛克高阶战斗师巅峰的强悍实力和沸腾的斗气,这冰环根本无法将他真正冻结在原地,但那附带的强大凝滞、减速效果,依旧让他在斗气爆发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那个关键节点,动作出现了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不足半息的凝滞!
这不足半息的凝滞,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毫无意义,但对于一直在阴影中,如同最耐心猎豹般等待时机的顶级刺客而言,已然是绰绰有余的绝杀窗口!
一直如同彻底融入黑暗、气息完美收敛的艾吉奥,动了!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预兆,更没有带起半点风声,整个人仿佛真的化作了一道无形的阴影!他并没有选择攻击巴洛克那肌肉虬结、斗气防御最为厚实的后心或者脖颈等传统要害。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落在了巴洛克因体内剧痛、连续爆发以及此刻斗气逆冲而微微张开、试图吸入空气缓解肺部灼热感的——嘴巴!
一道细如牛毛、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完全隐形、并且淬有索菲亚精心调配、专门用于破坏斗气运转和生命机能的“破气剧毒”的乌黑细针,从艾吉奥袖中一个极其精巧的机关内射出!它无声无息,速度快得超越了视网膜的捕捉,如同死神悄无声息的亲吻,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巴洛克那微微张开的、毫无防护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