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赛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留给临风阁的,除了两块沉甸甸的奖牌,便是那枚带着裂痕、透着无尽谜团的琴形玉佩。车师国女子那句“物归原主,小心影子”的警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赵琰与林小满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容师姐的信物,竟在西域人手中出现……”林小满摩挲着玉佩上冰凉的裂痕,眉头深锁,“这裂痕是新的,还是旧伤?‘物归原主’……是指还给容师姐,还是……认为这本该属于我们?‘影子’……是指一直纠缠不休的幽冥火,还是高党,或是……这玉佩真正的主人对其对手的称呼?”
赵琰目光锐利如鹰,审视着玉佩每一个细节:“车师国与大月氏使者同时出现在大赛,绝非偶然。这女子冒险送还玉佩,是善意警告,还是另有所图?她口中的‘主人’又是谁?与容嬷嬷、与太后、甚至与那前朝秘藏有何关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这玉佩,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条更凶险迷局的钥匙。”
大赛的锋芒已露,他们再也无法完全隐匿于暗处。这枚玉佩的出现,更是将他们推向了一个更广阔的漩涡边缘。翠微谷虽安全,但固守一隅,只会被动挨打。必须主动出击,厘清线索,而这玉佩,或许就是突破口。
“西域,必须去一趟。”赵琰决断道,“但非现在。眼下大赛余波未平,各方视线聚焦,此时西行,无异于自投罗网。我们需暂且蛰伏,消化大赛所得,同时……借势立威,稳固根基。”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依旧热闹的望湖镇,“大赛虽让我们崭露头角,但也树敌不少。高党、幽冥火残余,还有那些被抢了风头的本地势力,岂会甘休?尤其是那些盘踞地方、底蕴深厚的饮食世家,最重名声,我们这‘空降’的翠微谷拿了头彩,他们定然不服。”
林小满瞬间明了:“你是说,会有人主动上门‘切磋’?”
“不是切磋,是踢馆。”赵琰冷笑,“世家大族,最重脸面。我们得了官方认可的大奖,在他们看来,便是动了他们的奶酪,折了他们的威风。接下来,恐怕会有接连不断的‘挑战’上门,美其名曰‘交流’,实为打压。我们必须接下,而且要赢得漂亮!唯有如此,才能在江南站稳脚跟,让‘五味居’的理念真正扎根,也为日后西行积累名望和资源。”
果然,不出赵琰所料。大赛结束仅三日,第一波挑战便如期而至。来者是江南百年厨艺世家“味珍楼”的少东家——苏玉衡。味珍楼以烹制河鲜、茶点闻名,世代为官家宴席承办,在江南饮食界地位尊崇。此次大赛,味珍楼亦有参赛,却只在“刀工精细”上得了个安慰性质的奖项,风头完全被名不见经传的“翠微谷”盖过。苏玉衡年轻气盛,携家族之势,递上拜帖,言明“仰慕翠微谷技艺,特来请教”,实则挑战意味十足。
“味珍楼……苏家……”林小满沉吟。她深知,与这等地头蛇的较量,已非单纯厨艺高低,更是理念、气势、乃至背后势力的博弈。一味退让,只会被视为怯懦,理念无从传播;强硬对抗,则易结仇,于扎根不利。需以技服人,以德化人。
“这一战,不仅要赢,还要赢得让他们无话可说,甚至……心服口服。”林小满对即将代表翠微谷出战的周平及众弟子道,“苏家擅长河鲜茶点,我们便在这两方面与他切磋。但记住,我们的目的非为争强斗狠,而是展示何为‘食之本味’,何为‘膳养身心’。”
较量地点设在望湖镇公认的中立场所“品鲜阁”,由几位德高望重的乡绅耆老作证。消息传出,小镇再次轰动,围观者甚众。
第一场,河鲜。苏玉衡亮出看家本领——“金鳞透玉脍”。取最新鲜的太湖白鱼,快刀切片,薄如蝉翼,透明如玉,佐以祖传秘制酱汁,摆盘如金鳞戏水,极尽刀工与摆盘之炫技,鲜香扑鼻,引得满堂喝彩。
周平在林小满暗中指点下,却反其道而行之,做了一道看似朴拙的“春水炖湖鲜”。选用当地常见的鲫鱼、河虾、蚌肉,配以春笋、野菜,只用盐、姜、少许花雕,用陶罐文火慢炖而成。汤色清冽,不见繁复调料,最大程度保留食材原味。上桌时,揭开罐盖,一股自然清新的鲜香弥漫开来,不霸道,却绵长。周平向众人解释:“河鲜之妙,在其本真。过度调味,反掩天趣。此汤重在火候,使食材滋味融合,汤清味醇,暖胃暖心,合乎春季养生之道。”
品尝之下,苏玉衡的鱼脍固然鲜美刺激,但酱料味略夺鱼鲜;而周平的炖汤,入口清甜,回味悠长,更显食材本质之美,尤其适合当下春日微寒的时令。几位作证的老人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