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内院,药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赵琰肩胛处的伤势虽未伤及根本,但失血过多,加之匕首淬有微毒(事后太医验出),引发了一场凶险的高热,接连两日昏沉不醒,呓语不断。王府上下如临大敌,太医日夜守候,汤药不断。
林小满被王府管家婉言留宿在相邻的一处僻静客院。她心系赵琰伤势,寝食难安,虽知于礼不合,仍每日数次询问病情,或借口送些自己熬制的清淡药膳粥点,得以在太医允许的短暂探视时辰内,踏入那间弥漫着沉重药味的内室。
她总是悄无声息地坐在榻前锦凳上,看着赵琰苍白憔悴的睡颜,听着他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虑与疼惜。她会用温热的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因高热而沁出的冷汗;会按照太医的嘱咐,用棉絮蘸了清水,轻轻湿润他干裂的嘴唇。每当此时,她都能感受到他无意识中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在对抗着巨大的痛苦,这让她的心也跟着揪紧。
偶尔,赵琰在昏沉中会短暂醒转,视线模糊间,总能捕捉到榻边那道纤细而专注的身影。他看到林小满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关切,感受到她动作间那份超越寻常感激的小心翼翼。没有言语,一种无声的暖流却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冲淡了伤痛,也模糊了身份的鸿沟。
第三日黄昏,赵琰的高热终于退去,神智彻底清醒过来。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榻边、单手支颐、因连日担忧疲惫而不小心睡着的林小满。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她略显清瘦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长睫低垂,呼吸均匀,手中还捏着一块半湿的帕子。
赵琰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这个曾在他面前不卑不亢、于商海中奋力搏杀的女子,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流露出罕见的脆弱与安宁。荒祠中她惊惶的泪眼,马车内她颤抖的扶持,以及此刻毫无戒备的睡颜,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怜惜与某种强烈占有欲的情愫,在他心底悄然破土,疯狂滋长。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林小满睫毛轻颤,醒了过来。一睁眼便对上赵琰深邃的目光,她先是一愣,随即脸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慌忙起身:“王……王爷,您醒了?感觉如何?可要喝水?”语气中带着惊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嗯。”赵琰声音仍有些沙哑,目光却未从她脸上移开,“好多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林小忙摇头,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他起身少许,将水递到他唇边。动作自然,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亲密。
赵琰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甘冽的清水滋润了喉咙,也仿佛滋润了心田。他重新躺下,看着她将杯子放回,轻声问道:“铺子里……一切可好?石猛伤势如何?”
“铺子有爹和阿福他们照看,无碍。石大哥都是皮外伤,将养几日便好了,王爷不必挂心。”林小满答道,心中为他伤中仍记挂这些琐事而感动。
一阵沉默。室内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噼啪声。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与暧昧。
“这次……又多亏王爷舍命相救。”林小满垂下眼睫,声音低柔,带着浓浓的愧疚,“此恩此德,小满……真不知如何报答。”
“不必言谢。”赵琰目光深沉,“护你周全,是本王……心甘情愿。”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只是,经此一事,你当知苏清远及其背后势力,已如疯狗,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可曾后悔,卷入这是非之中?”
林小满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中虽有后怕,却更多是坚定:“不后悔。若非王爷,小满与‘林记’早已不复存在。前路虽险,但小满绝不会退缩。只是……屡屡连累王爷,心中实在难安。”
“既知前路险,便更需谨慎。”赵琰道,“日后出入,切不可再掉以轻心。王府会加派暗卫护你周全,你……也要学会依靠本王。”这话语中,已带上了几分超越寻常合作的、近乎承诺的意味。
林小满心中悸动,脸颊更红,低声应道:“是,小满记下了。”
这时,太医进来诊脉,打破了室内的旖旎气氛。诊脉后,太医面露喜色,言道王爷伤势稳定,毒素已清,接下来只需安心静养便可。林小满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又两日,赵琰伤势明显好转,已能倚着软枕坐起稍事活动。林小满见他已无大碍,铺中事务也堆积需处理,便提出告辞。赵琰虽有不舍,但知她牵挂铺子,也未强留,只再三叮嘱务必小心,并让陈锋调派了两名身手矫健、面容普通的侍卫,日后暗中护卫“林记”。
回到阔别数日的“林记”,林小满恍如隔世。铺子一切如常,生意依旧红火,但经历了生死劫难,她看待一切的心境已悄然不同。对赵琰那份朦胧而深刻的情感,被她深深埋藏心底,成为支撑她面对未来风雨的隐秘力量。她更加专注于经营,同时也更加警惕。
石猛伤势已无大碍,他将审讯歹徒的详细结果告知林小满:确认是苏清远重金指使,但其人确已逃离汴京,可能与江湖上势力庞大、以用毒诡秘着称的“五毒门”搭上了线。这意味着,未来的威胁,将更加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