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汴河码头笼罩在浓重的夜色与湿冷的雾气之中。白日里的喧嚣早已沉寂,只剩下河水拍打岸边的呜咽声和远处零星船火的微光,如同鬼火般在雾中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鱼腥、潮湿木料和某种隐秘交易特有的紧张气息。
林小满和石猛如同两道影子,借着货堆和废弃船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三号码头。林小满的心跳得厉害,手心沁出冷汗,紧紧攥着怀中那块冰凉的“广储”木牌。石猛则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短刀藏在袖中,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三号码头比想象中更破败,堆满了杂乱的缆绳和破旧的渔网,一座半塌的木板仓房孤零零地立在岸边,正是约定的三号仓。仓房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小心有诈。”石猛压低声音,将林小满护在身后,率先靠近仓门。他轻轻一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静夜中格外瘆人。
仓房内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鱼腥味,借着从破窗透进的微弱月光,隐约可见地上堆着一些麻袋。一个黑影从麻袋后闪出,低声道:“可是‘林记’的人?”
“正是。”石猛沉声应道,手按在刀柄上。
“货在那边,速验速决!”那黑影似乎也很紧张,指了指角落里的几袋货物。
石猛示意林小满警戒,自己上前迅速检查麻袋。割开一个小口,里面果然是上等的糯米和油脂,品质确如约定。他朝林小满微微点头。
林小满松了口气,正要取出银钱交割,突然,码头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伴随着火把的光亮迅速逼近!
“巡检司查夜!闲杂人等回避!”
被发现了!
那漕帮汉子脸色骤变:“糟了!快走!”
石猛一把拉起林小满,将银钱塞给那汉子,低喝:“从后面走!”
两人刚冲出仓房后门,就见一队手持火把、腰挎腰刀的巡检司兵丁已从两侧包抄过来,眼看就要被堵个正着!
“站住!什么人敢夜闯码头禁地!”为首的队正厉声大喝,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脸。
石猛将林小满死死护在身后,心沉到了谷底。人赃并获,私运官仓渠道外的货物,这罪名足以让“林记”彻底完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小满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踏前一步,高举手中那块黝黑的“广储”木牌,朗声道:“官爷且慢!我等并非宵小,乃奉‘靖安’之命,提取特许之物!”
那“靖安”二字出口,为首的队正明显愣了一下,火光下,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小满手中的木牌,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显然认得此物,或者说,知道“靖安”二字代表的分量!他抬手止住了正要上前拿人的兵丁,走近几步,仔细审视那木牌,又看了看林小满和石猛,以及他们身后仓房里隐约可见的麻袋。
空气仿佛凝固了。火把噼啪作响,兵丁们刀半出鞘,紧张地对峙着。林小满屏住呼吸,感觉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她在赌,赌赵琰的权威,赌这块木牌的能量。
片刻死寂后,那队正忽然收刀入鞘,对手下挥了挥手,语气竟缓和了几分:“既是‘靖安’特许,尔等速速离去,下不为例!”说完,竟带着人转身退去,很快消失在雾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危机解除得如此突兀,让林小满和石猛都有些难以置信。两人不敢耽搁,趁着夜色,奋力将几袋沉重的原料搬上独轮车,用油布盖好,沿着原路飞快地返回“林记”。直到关上铺门,回到灯火通明的后院,两人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湿透。
“姑娘,刚才……太险了!”石猛心有余悸。
林小满抚摸着怀中那块救了她一命的木牌,心中对赵琰的权势和其背后深不可测的力量,有了更直观、也更惊悸的认识。这“恩情”,越发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