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雨突然漫进记忆里。
他记得宴昭躺在病床上,指尖冰得像块玉,攥着他的手腕说:“哥,要是我走了,你能不能替我看看,晚晚过得好不好?”
那时他以为“晚晚”是宴昭的朋友,后来才知道,那是她从未提起的双胞胎姐姐。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沈时烬走进去,按下“18”楼的按钮。
金属镜面里,他看见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像极了宴昭出事那晚,他在急救室外来回踱步时,手表指针跳动的频率。
电梯镜面映出沈时烬紧绷的下颌线。
18楼的按钮在他指尖发烫,金属触感顺着指节爬上脊椎——那是三年前急救室外的温度,消毒水味混着雨水腥气,宴昭攥着他手腕的手指比此刻的金属更冷。
“哥,要是我走了,你能不能替我看看,晚晚过得好不好?”
少女的声音突然清晰得像在耳边。
沈时烬猛地攥住电梯扶手,指节抵得镜面泛起涟漪。
他想起宴昭床头那本素描本,每页边角都画着小月亮,署名是“晚昭”;想起宴晚设计稿上总爱用的月纹暗线,想起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和宴昭遗照里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红痕——原来不是巧合。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透过玻璃能看见宴晚的剪影。
她正弯腰整理茶几上的企划书,发梢扫过那张摊开的拍立得——三年前医院走廊里的自己,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
沈时烬的脚步顿在门口,喉结动了动,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原来你就是……”
“沈总?”
助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时烬转身时,正撞见宴晚抬眼望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他,像扫过一截无关紧要的廊柱,连停留半秒都不肯,便低头继续和赵晨讨论企划书。
“这组数据需要再核对。”她的指尖划过“破茧之后”的标题,“专访里提到盛霆的部分,全部删掉。”
赵晨推了推眼镜:“你确定?沈时烬要是知道……”
“我确定。”宴晚的声音轻却坚定,“沈时烬困不住我,从来都不能。”
这句话撞进沈时烬的耳膜,比三年前宴昭的遗书更烫。
他看着她耳后跳动的朱砂痣,突然想起宴昭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哥,晚晚笑起来的时候,和我很像吗?”
像吗?
此刻宴晚垂眸时的侧影,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和宴昭画素描时的模样重叠。
可当她抬眼时,眼底的光比宴昭更锋利——那是被生活磨出来的刃,是他亲手用羞辱和冷漠淬过的火。
“沈总?”助理又唤了一声,“韩小姐在会议室等了半小时,她说U盘里的内容……”
“不用了。”沈时烬打断他,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让她把东西发到我邮箱。”
他转身走向安全通道,金属防火门在身后重重撞上。
风从楼梯间灌进来,掀起他西装下摆,露出内侧缝着的旧线头——那是宴晚三年前替他缝的,当时他嫌她碰脏了定制西装,当场扯下扔进垃圾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监控中心发来的消息:“宴小姐在楼下。”
沈时烬冲下楼梯时,心跳声盖过了脚步声。
他在大厅转角处顿住,透过玻璃幕墙看见宴晚站在盛霆集团的鎏金招牌下。
她穿着月白色西装裙,风掀起她的发尾,露出耳后那颗红痣,像朵开在雪地里的山茶。
“沈时烬,我不想再活在你的阴影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他心脏。
沈时烬贴着玻璃,指尖几乎要按上她的影子。
他看见她仰起脸,目光穿过二十三层的落地窗,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更远处——那里没有盛霆的标志,没有他的阴影,只有属于她的天空。
“再见。”
她转身的动作干脆得像剪断的丝线。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敲碎沈时烬心里的某个角落。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喉间滚出一声低哑的“晚晚”,却被玻璃幕墙挡在里面,散成一团模糊的雾气。
“她不需要我了……”他对着空荡的大厅低语,手指抠进墙面,“但我,再也离不开她了。”
监控屏幕在身后亮起红光。
沈时烬转身时,瞥见宴晚的办公室亮着灯。
她的剪影伏在办公桌前,面前堆着一摞订单资料。
他盯着屏幕里她翻动纸张的手,突然注意到最上面那份订单的寄件地址——是“旧时光书斋”。
三年前烧毁的书店,怎么会有新订单?
沈时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车钥匙冲向电梯,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助理发来的邮件提醒:“韩小姐的U盘内容已发送,标题是《宴昭死亡真相调查》。”
电梯上升的数字在眼前跳动。
沈时烬望着镜面里自己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宴晚方才整理订单时的动作——她的指尖在某页停了两秒,然后迅速合上文件夹,像是在掩饰什么。
旧书店的订单,三年前的照片,宴昭的真相……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
电梯门开的瞬间,他看见宴晚办公室的灯灭了,只余窗台上那封摊开的快递,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