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进来。”
片刻后,二十名宫人鱼贯而入,皆是年轻女子,低眉顺眼。
沈如晦缓缓走过,目光如刀,一一扫过。
她忽而在一名女子面前停下。
那女子低着头,指尖微颤。
沈如晦轻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声音微弱:
“奴婢……小荷。”
“原属何处?”
“回娘娘,原属永和宫。”
沈如晦眸光一冷。
她缓缓道:
“永和宫的宫人,也敢入我宫中?”
小荷浑身一颤,跪地叩首:
“奴婢……奴婢是被内务府抽调,非……非自愿……”
沈如晦冷笑:
“非自愿?那贵妃闭门思过,你却来我宫中当差——是巧合,还是‘安排’?”
小荷不敢言语。
沈如晦抬眸,对内务府总管道:
“此人,退回内务府。其余人,留下五名洒扫,五名绣娘,十名粗使,皆由我亲选。”
内务府总管额角微汗,连忙应下。
待众人退下,阿檀低声道:
“娘娘,您为何不收她?若她真为贵妃眼线,留在身边,岂非更好掌控?”
“她不是眼线。”沈如晦冷笑,“她是弃子。贵妃故意让她来,就是要我收下,再在她身上做文章,说我打压永和宫旧人。我若收,便是中计;我若不收,便是心胸狭隘。”
她唇角微扬:
“所以我——不收也不拒。退回内务府,让他们自己去查。若内务府敢再送,便是与贵妃同谋。”
阿檀恍然:
“娘娘高明。”
沈如晦望向殿外:
“这宫中,没有一步闲棋。皇帝赏我,是信,也是试。他要看我,如何用这权,如何掌这势。”
夜深,靖王府。
萧珣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兵书,眸光深邃。
影卫入内,单膝跪地:
“主子,碎玉轩已开始翻新,王妃亲选宫人,拒收永和宫旧婢,另命工匠照原样修缮,连密信暗格也未封。”
萧珣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她果然懂我。”
影卫低声道:
“主子,陛下此举,是否意味着……您与王妃,已入他眼?”
“不。”萧珣冷笑,“他若真信我们,早该将兵权交我。他赏她,是为制衡六宫;他留我病弱之名,是为安心。”
他缓缓起身,披上玄氅:
“去,传影七,盯死永和宫。贵妃虽闭门,却未必安分。她若敢动,便是自寻死路。”
影卫领命退下。
片刻后,沈如晦的信笺送至。
萧珣展开,见纸上只有一行小字:
“火漆已验,金屋将成。君若不来,梅亦不开。”
他凝视良久,终是提笔回信:
“雪深三尺,亦不负约。”
三日后,碎玉轩翻新初成。
雕梁画栋,朱漆焕然,正殿匾额换为“静澜居”三字,取“静水无波,暗藏惊澜”之意。
皇帝亲赐宫人入内,沈如晦立于阶前,神色沉静。
黄德全高声宣旨:
“陛下口谕:淑妃沈氏,忠谨持重,识破阴谋,功在社稷。今赐居静澜居,可随时出入养心殿,禀报六宫事务。另赐金丝绣凤袍一袭,明珠十斛,以示恩宠。”
沈如晦跪地谢恩,眸光如水。
待众人退下,阿檀低声道:
“娘娘,陛下这是……将六宫权柄,交您手中了。”
“不。”沈如晦轻声道,“是将刀,递到我手中。”
她抬眸,望向养心殿:
“他要我管六宫,是要我替他——杀那些他不便杀的人。”
正说着,殿外传来脚步声。
萧珣披氅而入,眉梢沾雪,眸光深邃。
他见她立于新殿前,唇角微扬:
“静澜居?倒是个好名字。”
沈如晦抬眸:
“你来了。”
“你说梅不开,我怎敢不来?”他走近,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送你。”
沈如晦展开,见是一幅寒梅图,枝干虬结,傲雪而立,画角题字:“与君共雪,不负寒枝。”
她抬眸,眼中微光闪动:
“你画的?”
“嗯。”他低声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沈如晦凝视他,终是轻声道:
“好。从今往后,我们——并肩而立。”
窗外,雪又落了。
静澜居的红梅在风雪中摇曳,花瓣纷飞,如血洒长空。
而宫墙深处,新的权谋,已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