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斗篷扫起雪尘,大步而去。
一行太监随之退尽,冷宫重归死寂。
沈如晦却维持着捧旨的姿势,良久,一缕血丝自她唇角渗出——
她竟将舌尖咬穿。
血滴在圣旨金线,瞬间被吸干,像皇家巨兽,悄无声息地吞了她的命。
……
午后,内务府拨来四个太监、两个嬷嬷,美其名曰“伺候”,实为监押。
他们抬进一只朱漆箱笼,箱面描金飞凤,箱角却各钉一枚镇魂铜镜——
那是囚魂棺木才用的“死器”。
箱盖开启,里面并无一针一线,只一套粗白麻衣,与一方白帛。
麻衣前襟绣着“靖”字,却用红线缝死——
王府规矩:赐婚罪女,先着丧服,以“冲喜”之名,行“活祭”之实。
沈如晦盯着那袭麻衣,忽然笑出声。
笑声越笑越大,越笑越冷,在残壁间撞出回声,像夜枭。
“好一个冲喜。”
“既要我嫁,我便嫁。”
“只盼他们——”
“担得起我的喜。”
她抬手,自枕下摸出铜盒,取出那粒黑丸,对着天光,轻轻一捏——
“噗”一声轻响,外壳碎裂,一缕极细极细的红烟,倏地钻入她袖口。
烟里,裹着一枚薄如蝉翼的金叶,叶上刻着:
【萧珣,非病,乃毒。】
——字迹,与母亲那封血书,同源。
沈如晦眸色骤沉,把金叶藏进舌底,抬步,自己捧起那袭“丧服”。
“走,去靖王府。”
“莫让死人等急了。”
……
酉时,暮鼓隆隆。
载着沈如晦的青篷小车,辘辘停在靖王府侧门。
门匾斑驳,金漆剥落,像一块被岁月啃噬的墓碑。
府内深处,传来阵阵药沸声,混着低咳,在雪幕里回荡。
沈如晦下车,抬头——
府墙高耸,墙头插着一排白幡,幡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送葬的旗。
引路嬷嬷姓赵,三角眼,法令纹深如刀刻。
“沈姑娘,王爷久病,不喜吵闹,入府后,不得擅离偏院。”
“王爷喜净,每日药浴三次,姑娘须在外室跪香,祝祷。”
“王爷若咳血,姑娘须以口承之,不可让血落地,冲了喜。”
三条规矩,句句要她做活殉。
沈如晦低眉,温顺应下。
赵嬷嬷冷笑,在前引路。
穿过回廊,药味愈浓,仿佛整座王府,被架在一只巨大的药釜上蒸熬。
偏院名为“听雪”,院内枯梅一株,石灯两盏,再无任何生气。
“姑娘且歇,明日卯时,行‘冲喜’大礼。”
赵嬷嬷转身欲走,沈如晦忽唤:
“嬷嬷留步。”
“何事?”
沈如晦自袖中摸出一只冻馒头——
正是前夜在惜薪司,砸断李保手腕那只。
如今馒头已干硬如石,表皮裂着冰花。
她双手奉上,眉眼温顺。
“民女初来,无以为敬,请嬷嬷尝个鲜。”
赵嬷嬷嗤笑,随手接过,指甲盖一弹,馒头“叮”地脆响。
“沈姑娘,果然懂事。”
她张口,咔嚓咬下一角,嚼得咯吱作响。
“滋味不错,谢了。”
嬷嬷转身,大步出院。
沈如晦阖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