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渊境的水雾比往日更柔，漫过刻满蜕生秘纹的殿门时，竟似裹了层怯意。
第二日，景元引着伊卡洛斯与遐蝶踏入鳞渊境主殿，刚迈过门槛，便忍不住眼底微扬。
眼前的景象实在滑稽：
往日里总端着持明龙师架子的几人，此刻全敛了锋芒，墨渊长老捋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墨衡攥着的卷宗贴在身侧，连云舟都忘了往殿外瞥，一个个弯腰垂首，脊背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群等着训话的学徒。
唯独殿前站着个小小的身影。
白露的裙摆沾了点水雾，她背对着殿门，听见脚步声时转过身，目光先落在伊卡洛斯脸上。
那眉眼、那额角隐现的龙角轮廓，与记忆里疏澜老师的模样分毫不差，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连呼吸都顿了半秒。
她的鼻尖泛酸，差点就要脱口喊出“老师”，可又猛地咬住下唇，将那两个字咽了回去。
持明转世，前尘尽断。
老师教过她的，刻在心里的话此刻清晰得很——眼前人是伊卡洛斯哥哥，不是那个会陪她烤琼实鸟串、教她使用云吟术的老师了。
老师教得很好，所以她不会认。
她没往前走，也没露半分熟稔，只站在原地，等景元走近了，才扬起小小的笑脸。
“将军，还有这两位哥哥姐姐，请到里面坐吧。”
伊卡洛斯没多问，只点了点头，牵着遐蝶，往殿中蒲团走，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手背，无声安抚着。
景元看着龙师们仍僵着的模样，轻咳了声，语气带着点调侃。
“诸位长老，这是做什么？伊卡洛斯先生与遐蝶小姐是客，你们这般拘谨，倒显得咱们罗浮待客不周了。”
墨渊这才缓缓直起身，却仍不敢抬眼多看伊卡洛斯，只拱手道：
“将军说得对，是我等失仪了。”
话虽这么说，腰杆却还是没完全挺直，眼角余光瞥见伊卡洛斯的侧脸，又飞快垂下，想起当年涛然的模样，后背还是泛了点凉。
沟槽的这人还在追我！
白露的小手悄悄攥着裙摆边角，指尖蹭过残留的一点水雾。
昨晚灵砂姐姐和她分开时，特意蹲下来叮嘱“若伊卡洛斯先生提借地，记得问清用途”，此刻这话在心里打了个转，她才抬眼望向对面的两人。
“哥哥姐姐是想借用鳞渊境吗？”
伊卡洛斯指尖正轻轻护着遐蝶的腰，闻言看向眼前的小姑娘，见她虽垂着眼睫，却仍绷着小小的脊背，倒比身后那群垂首的龙师更显镇定，便温和颔首。
前尘记忆中的这个小家伙个子还是不高，没比过凯撒。
但是她的性子稍微成熟了那么一丢丢。这种感觉，到让他有种莫名的欣慰与感慨。
“是，小……白露小姐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那……哥哥姐姐得告诉我用鳞渊境干嘛吧？”
白露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执拗，小手从裙摆上松开，悄悄放在膝前，“老师说，鳞渊境的地方不能随便借，得知道用途才好回话。”
……前世的自己竟然在这里使绊子……
伊卡洛斯指尖顿了顿，目光下意识扫过身旁遐蝶的小腹，心底泛起一阵柔软的考量。
昨晚抱着遐蝶在床上睡觉前，他便想了许久。
景元将军之前提过，持明族为求种族延续，寻了数个琥珀纪的法子都没着落，若将遐蝶怀孕的消息告知鳞渊境，这些龙师的上心程度，恐怕能跟他掰掰手腕。
毕竟对他们而言，一个自然受孕的持明子嗣，简直是比化龙妙法还珍贵的存在，到时候别说借地，他们怕是会把整个鳞渊境打包送给自己，半点不敢怠慢。
他低头看了眼遐蝶，见她轻轻点了点头，才转向白露，语气比刚才更温和了些。
“是为了给这位姐姐静养。”
话音刚落，伊卡洛斯深吸一口气，周身的空气骤然凝住。
原本漫在殿内的柔缓水雾瞬间变得刺骨，殿外的天光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竟隐隐飘起细碎的雪粒。
一股远超寻常持明的龙威从他身上散开，像无形的浪潮裹住整个鳞渊境，蓝白的微光从他额角龙角处漫出。
白露坐在蒲团上，只觉得周身的风凉了些，却没半分压迫感，小手仍轻轻攥着裙摆，只是眨了眨眼看向窗外的雪；
遐蝶被伊卡洛斯护在身侧，指尖还能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只微微侧头，望着他线条紧绷的下颌，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