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长,出问题了!”吴建军顾不得擦汗,语气焦急,“咱们村有几户新加入的大棚,种的黄瓜和西红柿得了怪病,叶子发黄打卷,果子也长不大。林技术员去看过了,用了好几种药,效果都不明显。再这么下去,这几户刚建起来的大棚恐怕要血本无归!”
李腾心里咯噔一下:“林雪怎么说?她也没办法?”
“林技术员说像是土传病害或者病毒病,她怀疑是种子或者苗子带进来的,但咱们这条件,没法做精确检测。她建议请省里或者市里的专家来看看,可这…这得花多少钱?哪一户现在还能拿出额外的钱啊!”吴建军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愁苦。
李腾皱紧了眉头。吴建军有干劲,肯吃苦,是块好料子,但毕竟文化水平有限,专业知识匮乏,遇到复杂的技术问题就抓瞎了。柳林镇太需要像林雪这样科班出身的技术人才,可一个林雪,又如何照顾得到全镇即将铺开的成百上千个大棚?
“专家必须请!”李腾斩钉截铁,“钱的问题,镇里来想办法,从项目经费里先垫付!你现在马上回去,安抚好那几户村民,告诉他们镇里绝不会不管。我立刻联系专家!”
吴建军千恩万谢地走了。李腾拿起电话,开始翻找通讯录里可能在农业系统有关系的人。他先打给了宋知远。
宋知远在电话里听了情况,沉吟道:“技术问题耽搁不起。我帮你联系一下市农科院的同学,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专家能下去一趟。不过李腾啊,靠这样零打碎敲地请专家,不是长久之计。你得想办法培养自己的‘土专家’,建立一支撤不走的技术队伍。”
“宋县长,您说得对。可难啊!”李腾叹道,“编制卡得死,待遇又低,有点能力的年轻人,谁愿意留在乡镇?我们想搞‘柔性引才’,请些退休的老专家或者大学的教授来做技术指导,可这点想法,在赵书记那里都觉得不是当务之急,认为应该先用好现有人才。”
“东升同志有他的考虑,稳定压倒一切嘛。”宋知远理解地说,“但人才问题是根本。这样,你先解决眼前的急事,专家我来联系。长远的问题,你要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在党委会上好好议一议。”
刚结束和宋知远的通话,赵东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显然他也听说了吴建军来找和县农业局要人的事情。
“李腾,人才流动是正常现象,我们要尊重个人选择,也要服从组织安排。”赵东升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至于技术问题,请专家可以,但要控制成本,注意影响。现在镇里财政依然紧张,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我更倾向于挖掘内部潜力,比如可以让林雪在离开前,抓紧时间多带几个徒弟出来嘛。”
李腾听着,心里有些发凉。赵东升的思路是务实和稳健的,但在人才问题上,这种“内部挖掘”和“控制成本”的理念,与柳林镇迫切渴望技术输入和人才更新的现状,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赵书记,我明白。我会注意的。”李腾没有直接反驳,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挂了电话,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了他。他何尝不想挖掘内部潜力?可柳林镇的“内部”,除了一个可能即将离开的林雪,还有多少潜力可挖?吴建军这样的干部,需要的是系统性的培训和学习机会,而这又涉及到资金和名额。
傍晚,李腾没有心思吃饭,独自在办公室里踱步。窗外,柳林镇的灯火次第亮起,稀疏而黯淡,就像这里薄弱的人才储备。他想起自己刚来时踌躇满志,以为只要有心,就能干成事。现在他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没有人才支撑,所有的蓝图都可能是空中楼阁。
林雪的个人抉择,吴建军面临的技术瓶颈,赵东升的审慎态度,县农业局的抽调压力,宋知远的远见与无奈……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柳林镇发展道路上最难突破的困局——人才之困。
他坐回办公桌前,摊开稿纸。他必须尽快起草一份关于柳林镇农业技术人才培养和引进的初步方案,哪怕暂时无法通过,也要在党委会上把这个问题郑重地提出来。他写下标题,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与这片土地渴望人才的内在呼声相应和。他知道,这个问题不解决,柳林镇的春天,终究少了最蓬勃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