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佑颔首道:因此后来每次苏醒,我都会将见闻记录在从古墓所得的青铜匣中。但千年记忆交织错乱,唯恐自我怀疑会耗费太多时间印证,这才请你们协助拼凑。你们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反倒不易出错。
东海挠头问道:可你不是都编了号吗?怎还会弄混?
休佑解释道:编号固然有,但混乱的记忆常令我自我怀疑。让你们帮忙,权当是个参照。他顿了顿,再说那经幢,本是我旧物,后不慎遗失。此番苏醒后跟随你们,不想竟重获线索。
东海朗声笑道:果真是天意!曹丞相慧眼识珠,你就是个福星。
休佑摇头:哪有什么天意?机缘永远眷顾有准备之人。只因我们追寻的方向恰好相反,而如今关注此事者寥寥,或早或晚总会相遇。
我默然不语。这话说得含蓄,想必是顾及我们这些凡人的感受。其实何须十年八载,纵使千百年光阴,他与李亨利的相遇本就是必然。
一直静听的胡子突然开口:这铜鼎上关于四时青鸟的记载是怎样的?
休佑开口道:关于这口巨鼎的来历,我只能分享我所了解的情况。你们应该都听说过禹王铸造九鼎的传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着极致,并非确指数字九,而是代表无穷无尽。实际上,历代都有统治者铸造象征王权的鼎器,比如黄帝九鼎、禹王九鼎等。因此很难断定西阳铁丘坟出土的那口鼎具体出自哪位君主之手。既然它属于楚王所有,你们可以将其视为荆州鼎。
对普通人来说,这口鼎可能看不出什么门道。但张小哥和李老板不同,他们所处的时代背景和特殊身份,使他们能够解读鼎身上的纹饰与铭文。这些图案文字代表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那个年代,除了真正的天下共主,没有人胆敢伪造这样的礼器。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听着休佑的解释,我心中仍存疑虑。作为生活在21世纪的人,确实难以理解他们对古代礼器的特殊情感。虽然休佑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完全弄懂为何张弦和李亨利能从鼎上获取如此丰富的信息。
也许这就是跨越数千年的文化隔阂吧。古代中国的礼制文明与当今崇尚物质的社会风气截然不同,思维方式也大相径庭。科技发展改善了我们的生活条件,但某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却在消退。人们常说社会永远向前发展,但实际上历史进程并非单向的——未来充满不确定性,真正的传承取决于人心的坚守。
经过一番波折,我们终于穿过流沙区,回到了入口处。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我们挖出了一条逃生通道。休佑依然畏惧阳光,飞快地钻进了越野车。
这次探索地下伽蓝的经历中,我始终未能亲眼目睹传说中的皇冠与神杖、天地风雷,但我隐约感觉到,这些象征或许已经以另一种形式呈现过了。
离开无忧伽蓝后,行程异常顺利。休佑提议:你们别回武汉了,直接跟我去芒砀山吧。东海立即反对:急什么?至少先去塔县休整。我浑身都不舒服,再说阿勒需要梳洗。
李亨利低头看了看自己褴褛的衣衫,轻笑道:你们去吧。我这副模样不便露面,先在野外解决温饱。等天黑后我把车开走,你们自行想办法。
想到夜间在荒原上徒步的艰难,我不禁暗自叫苦。但李亨利的顾虑确实合理,只得苦笑道:看来只能这样了。希望路上能遇到顺风车,花钱搭个便车总行吧?
东海眉头紧锁,反倒是阿勒爽快地说:没关系,我们能走。
李亨利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摇头解释:你们误会了。我是说天黑后先送你们到县城附近,我再独自驾车离开。
休佑从车窗探出脑袋提议:“这样吧,小哥、胡子、小郭和阿勒,你们四个去塔县休整一下,洗个澡睡个觉。我和李老板就不去了,东海还得辛苦你帮忙开车。”
李亨利一脸惊讶:“小佑,你居然还不会开车?”
休佑爽朗一笑:“我这身体状况你们也清楚,出门都费劲,哪有机会学车?平时出远门都是临时叫车,现在用网约车挺方便,偏点的地方再加钱包个车 ** 。”
我笑着接话:“这样挺好。阿佑,你可别说‘出远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陕西那座坟是你老家呢。难不成还想回那阴森地宫,把棺材当床睡?多晦气!”
休佑尴尬地挠头:“也是,这些年都成习惯了,说顺嘴了。人在糟糕环境待久了,真是什么都能适应,想想挺可怕的。”
我们围在车边简单吃了些东西,轮流站岗休息了大半天。等天色完全暗下来,才收拾好东西往塔县出发。车灯划破夜色,仪表盘泛着柔和的绿光,笔直的道路不断延伸,这种宁静让我格外安心,仿佛垂死之人终于缓过气来。
李亨利要去哪儿养伤?按他以往的作风,估计是去找口镇魂棺沉睡,等我们办完芒砀山的事再汇合。他没细说,我们也不多问——都是明白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车里静得出奇。胡子专注开车,其他人互相倚靠着昏睡。尽管李亨利身上散发着腐肉酸臭,但极度的疲惫让大家顾不上嫌弃,只要安全就能睡着。
我看了眼熟睡的同伴,让胡子关掉车内灯,也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