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一声沉闷的钝响炸开,接着是粘稠浆液被搅动的噗呲哗啦声——像丧钟撞在苏瑶耳膜上,震得她灵魂颤抖。她甚至忘了尖叫,脑中只剩一片被惊恐炸白的虚无。
冰冷刺骨、带着土腥与腐烂草根气的泥流,瞬间淹过脚踝,裹住小腿。那寒意不像水,倒像无数阴冷的毒蛇,猛噬进骨缝里。更可怕的是,泥浆仿佛拥有贪婪的意志,如深渊探出的滑腻触手,爆发出惊人的吸力,死死锁住她下陷的右腿。她越是惊慌扭动,那红泥就越是凶狠地向深处拖拽,如同活物要将她吞噬。短短几秒,右膝已完全淹没在暗红粘稠的地狱里。寒意如细针,不仅冻僵血液,也几乎凝固了她求生的意识。
“救……救命——!”
她试图放声呼救,可冰冷的泥浆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将呐喊压成一丝颤抖微弱的气音,瞬间被风雨吞没。恐惧如冰水灌满胸腔,每次呼吸都充满泥腥与窒息。
泪水滚烫地涌出,混着雨水和泥浆淌过惨白的脸。绝望如巨浪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颤抖的下唇,直至尝到血腥,用最后一丝理智强迫自己停止挣扎——她惊恐地意识到,每动一下,泥沼就吞得更深、更快。
可即便静止,那股冰凉的绝望依旧如影随形,无声蔓延。她清晰感觉到,身下的泥沼如活物般,持续而坚定地将她向下拖拽。仿佛有无数只无形冰冷的手,自泥潭深处伸出,死死攥住她麻木的小腿,欲将她拖入脚下的无尽黑暗。
视野被混沌的雨幕吞没,天地间只剩眼前几步的绝望泥泞。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暴雨咆哮,如一堵隔绝生机的无形高墙。狂风卷着雨雾肆虐,周围的景象扭曲旋转,仿佛天地正在崩塌。
绝望,如脚下冰冷粘稠的泥浆,自深陷的双足一丝丝向上爬行,渗入骨髓,漫过腰腹,缠紧胸腔,最后死死裹住她因恐惧而抽搐、却越跳越缓的心脏。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被冰冷的蟒蛇缓缓绞紧,在无声的窒息中,向黑暗深渊沉没。
就在濒临绝望、身体被冰冷泥浆一寸寸吞噬,耳边只剩下暴雨声与恐惧心跳的窒息时刻——
旁边一处稍高未浸透的硬土坎上,猛地爆发出几声如锈铁刮岩般刺耳的狞笑,那笑声赤裸裸地溢满恶意的快意!
“呲——哈哈!活该!”阿果叉着腰,黝黑的脸上雨水横流,眼睛却兴奋得发亮,粗短的手指直指向泥坑,“不是总嫌山里泥巴脏了你的新鞋、污了你的裙摆吗?这下好了,一身漂亮羽毛全染成黑的了!还‘白天鹅’?根本是泥塘里打滚的黑猪!看你还敢不敢用那种眼神瞧不起这儿的泥巴!”
紧跟在后的吉克小兵,皮肤黑亮,一向唯阿果马首是瞻。见阿果大笑,他也立刻爆出更尖锐的夜枭般怪笑,撕裂雨幕。他一边用脏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泥坑中动弹不得的苏瑶,一边从喉咙发出“嚯嚯”怪响,脸上扭曲的窃笑与挤眉弄眼,写满了幸灾乐祸。
深陷泥坑的苏瑶,每一次挣扎都令她下沉更深。此刻,羞愤与绝望如冰冷铁钳攫住心脏,屈辱感似四周泥浆,黏稠而冰冷,将她拖向深渊。
脸上雨水未干,却猛地烧起滚烫,血液涌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雨声以外的动静。阿果淬毒般的话语,字字如烧红的钉子,不仅钉穿她此刻的狼狈,更狠狠刺穿她一直小心维护的、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优越与自尊。
“泥塘里打滚的黑猪”——这粗野的侮辱像块烧红的烙铁,带着嗤嗤轻蔑,烫在她最敏感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