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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东风无力百花残(1 / 2)

苏晚的指尖蹭过我手背时像带着静电。

“数据已经全部绑死了,”她呼气喷在我耳廓,“他们绝对打不开加密层。”

会议室荧光灯在她锁骨投下晃动的阴影。

直到监控红光突然熄灭,我才发现她把美工刀藏进丝袜侧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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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那杯咖啡真是救了我的老命。大清早,脑子还糊得像团浆糊,财务部那堆报表简直就是噩梦的开胃菜。一口滚烫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灌下去,勉强把上下打架的眼皮撑开了。她挨着我坐过来,那股子清爽甜美的香水味瞬间把我那被熬夜熏得迟钝的鼻子给唤醒了。

“喏,给你的。”她把一个热乎乎的汉堡纸包推到我面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刚睡醒的那种慵懒沙哑,“知道你又没吃早饭。”

我心里“啧”了一声,还真是被她吃定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嘴上还硬撑:“苏总监太客气了…”话没说完,肚子相当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在安静的只有键盘敲击声的角落显得格外响亮。

她斜斜地瞥了我一眼,细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个小小的钩子。然后两根修长的手指,指甲盖是那种特别透亮的健康粉色,拈着汉堡包里的透明包装纸,像是剥糖纸似的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撕开。汉堡的香气,肉的,面包的,沙拉酱的,混着咖啡的焦苦香还有她身上的香水味,一股脑往我鼻腔里钻。

“自己拿。”她直接把撕开的包装纸递到我手边,指尖蹭到我手背时,真跟过了道微弱的静电似的,麻酥酥的,飞快地刺了我一下。我赶紧缩回手,抓过那个馅都快漏出来的汉堡,掩饰性地狠狠咬了一大口,差点噎着。

苏晚自己拿起她那杯咖啡,小口小口地抿着。今天她穿了件质地特别柔软的浅米色真丝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漂亮的一截锁骨。头顶那盏半死不活的日光灯管电压不稳,光线忽明忽暗,在她精致的锁骨窝那里投下点模糊的、细细碎碎的阴影,随着她轻微的呼吸,那片阴影像水波一样微微荡漾开。

就在我被这光影和食物双重刺激搞得有点晕乎的时候,办公室里的气氛突然变了味道。空气像是被谁猛地抽紧了一下,先前还嗡嗡嘤嘤的键盘敲打声、文件翻动声像被齐刷刷掐断了。所有人都像被无形的线提着脖子,僵在了工位上。

我叼着汉堡抬头,果然,几个穿着深黑正装、一脸“老子来抄家”表情的男人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个瘦高个,头发抹得一丝不苟,苍蝇站上去都能劈叉那种,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面那对小眼睛来回扫视,挑剔得像是进菜市场挑拣烂叶子。新东家的人,来接管这栋楼里所有能喘气、不能喘气的玩意儿了。后面跟着的助理手里捧着一摞厚厚的文件,那分量,估计砸核桃都嫌太猛。

李胖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滚”了出来,动作快得跟他体型严重不符。他脸笑得挤成一团肥肉,眼睛都被挤得看不见了,一个劲儿地哈腰点头,嘴里往外喷着词儿:“王总监!哎哟辛苦辛苦!各位辛苦!您看您这亲自过来视察工作,受累了受累了!我们技术部全体同仁那是早就准备就绪,随时待命,百分百全力配合领导工作!”那热情劲儿,活像见了亲爹。

那个被称作王总监的瘦高个,连眼神都没在李胖子那张热切的脸庞上多停留半秒,只是用一种极其精准、像是带着自动导航的冷漠目光,“啪”地直接锁定在我和苏晚这个角落。他那视线,冷得跟手术刀似的,把我们俩里里外外刮了个遍。

“那个……江枫!”李胖子被这无声的忽略弄得有点下不来台,赶紧转头冲我挤眉弄眼,脸上那堆笑都快挂不住了,“江组长!苏总监!王总监需要立刻了解你们组接手的那几项技术,特别是那个……那个‘珊瑚礁’数据整合平台的授权移交工作!快!快快快!立刻马上!王总监时间宝贵着呢!”

他嘴上喊着我“组长”,那称呼飘出来,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谁都知道,在这个部门里真正挑大梁的是苏晚。我?明面上挂了个“组长”名头,顶多算个在前面吸引点火力的靶子,外加给苏晚打个下手。脏活累活跑腿活,都是我的;关键的硬骨头,最后都得苏晚自己啃下来。

苏晚压根没理李胖子的话。她慢吞吞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白瓷杯底碰到桌面,发出“嗒”的一声轻微脆响。然后她微微侧过头,像是对我说,声音又轻又柔,像羽毛拂过,可偏偏能让整个骤然安静下来的办公室都听得一清二楚:“江枫,我们昨天的讨论纪要整理出来了没?就是关于原始数据层加密和次级权限锁定的那段。”

我愣了一下,“讨论纪要”?啥玩意儿纪要?昨天我俩讨论的明明是中午点哪家外卖麻辣烫够味儿,晚上加班到几点能赶上末班车不被冻死。

但我没傻到这时候问出来,赶紧咽下嘴里的汉堡面包皮,含糊地应道:“哦!哦!那个……还在整理,苏总监,有几个细节……加密算法交叉验证那块儿,我还得再核一下。”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像揣了只撒欢的兔子。

苏晚像是挺满意我的“配合”,嘴角弯起一个极其细微、只有我能捕捉到的弧度。她那眼神飘过来,带着点了然,还有点细微的戏谑。紧接着,她又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轻轻的,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询问腔调,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丢小石子,砸进那群不速之客心湖里:“对了,加密层最核心的‘密钥池’,按照我们先前部门安全条例新规,是直接嵌入了人员绑定协议的。这部分移交……好像需要正式的法律部门介入和当事人签字的哦?我看规章制度第17款有提,对吧?”她说着,还故意抬手,用食指尖点了点自己那光洁的太阳穴,表情像是在努力回忆某个无关紧要的办公室流程,无辜又自然。

我心里猛地一炸!来了!这就是她的底牌之一!所谓的“人员绑定协议”,就是她苏晚一手搞出来、专门套在这些核心数据上的终极密码锁!名字听着挺高大上,跟国外大片似的,简单说,就是把苏晚的个人生物信息和账号锁得死死的!想动真家伙?行啊,把苏晚本人连捆带绑地一块儿卖了才行!这操作简直绝了!难怪之前不管新东家技术部那些牛人怎么咬牙切齿地捣鼓,硬是连数据毛都没摸到一根。加密的锅?那不就是技术问题嘛,再难啃总能慢慢啃穿。可这“人锅合一”的绑定协议……技术再牛,总不能把人给格式化了吧?

王总监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猛地一缩,眼神瞬间变得像淬了毒的针。他没看苏晚,反而死死盯住了还在努力消化“第17款”、表情有点懵的我的脸。那份冰冷里,毫不掩饰地涌动着被彻底激怒的戾气。他薄得像刀片的嘴唇紧抿着,那紧绷的程度,仿佛下一秒就要用这刀片开口说话。

“绑定协议?”他终于出声了,声音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一样,带着冰碴子,“苏总监是不是搞错了重点?现在最重要的是公司核心资产的平稳过渡!其他技术层面的人为壁垒,我们有专家,有技术手段,完全可以解决。”他顿了顿,往前跨了一小步,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逼近我们这张小小的、堆满杂物显得有些凌乱的电脑桌,“至于那些所谓的条例…现在,我说了算。”

气氛骤然降到冰点。李胖子在旁边急得一头汗,想插话又不敢。周围所有假装在工作的员工,敲键盘的手指都悬在半空,大气不敢出,竖着耳朵听着这场无声的交锋。

苏晚听了这话,反而轻笑出声。那笑声像泉水滴落在冰面上,叮咚清脆,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嘲讽。她从椅子上盈盈起身,这个动作像是打破了无形的僵局。真丝衬衫柔软地垂坠,衬得她腰肢纤细,她整理了一下衬衫下摆,姿态从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王总监说的对。技术嘛,总有解决的办法。”她眼波流转,轻飘飘地扫过王总监那张结霜的脸,然后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尾音带着钩子似的上扬:“不过呢,数据这种东西吧,有时候也挺娇气的。一个不留神,密钥触发逻辑混乱了,‘强制抹除保护机制’意外激活了,那原始资料库可就……” 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做出一副有点伤脑筋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啧,那可就真的‘尘归尘,土归土’了。到时候想重建,可就不是几个月耗点电费服务器的事儿咯。你说是不是啊,江组长?”

我被她那句“尘归尘土归土”噎得差点咳嗽起来,只能僵硬地点头,后背全是冷汗,像个被推上舞台的蹩脚演员:“是…是挺麻烦,那损失…不好评估。”这锅甩得,满分!

这话的效果堪比在火药桶上点了支烟。王总监镜片后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几乎成了一条寒光闪闪的细缝。他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显然正在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制着当场发作的冲动。办公室里死寂一片,掉根针都能听见,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很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冷得像冰渣砸在玻璃上。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一股强压下去的暴戾,对后面跟着的几个人硬邦邦地甩了一句:“都听见了?马上开会!”说完头也不回,迈着能把瓷砖踏碎的步伐,像一股冰冷的黑色旋风,径直朝我们部门那个小小的、墙上还残留着上个月员工生日派对彩带黏痕的会议室冲去。他身后的人赶紧小跑着跟上。

李胖子被他这架势吓得一哆嗦,也顾不上我们了,擦着汗,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活像一只被踢了一脚的皮球。

周围空气似乎被抽走了几秒钟,然后又慢慢流动起来。但谁都知道,暴风雨的中心只是暂时转移到了那扇紧闭的会议室门后。同事们僵硬地转回头,继续对着屏幕,但键盘再也没敲出过那种噼里啪啦的热闹劲头。

我长长地、悄悄地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腔里的浊气,感觉那口热咖啡和汉堡此刻在胃里像沉甸甸的石头。

还没等我这口气彻底缓匀,苏晚的手已经从桌下轻轻滑了过来,精准地捏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微微发凉,皮肤细腻得像最上等的瓷器。她的动作幅度极小,在堆满文件盒和废弃草稿纸的桌面掩护下几乎看不出来。她轻轻拉了拉我。

我扭头看她。她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甚至眼神都没落在我脸上,依旧只是看着自己面前那张贴满了便利贴、画着各种标记的报表,嘴唇几乎没动,只发出细微到只有我们俩能听清的气音:“快,找你的笔记本……就那个蓝色封皮、边角都磨毛了的……夹层里那张单子……”

我的心又是一悬!蓝色封皮?磨毛边?那破本子不是……上周大扫除,我看它实在太旧太破了,好像被茶水溅到还起皱发黄,上面记的东西也早都过时了,就顺手……扔进楼层尽头那个大垃圾桶了?!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那夹层里的……如果没记错,是最原始的那批数据接口表目录!尽管现在核心的东西都绑死在她苏晚身上了,可那些原始接口路径要是落到对方手里……天知道他们能顺着藤摸出什么瓜来?哪怕就是一些碎片化的线索,也可能成为撬动整个堡垒的支点!妈的!这地方人来人往,那个大垃圾桶一天清两次……

我猛地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会议室门,里面虽然还没传出声响,但谁知道风暴什么时候爆发?又看了看楼层尽头那个大大的、敞着口的蓝色塑料垃圾箱,离我这边至少二十米远……中间隔着多少目光?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就滑下来了。感觉喉咙发紧,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得喝水。必须喝口水,至少得做点什么掩饰我这快崩掉的神经和想立刻冲过去的冲动。

“我去……倒杯水。”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有点颤。扶着桌子站起来时,感觉两条腿有点发飘。

苏晚抬眼飞快地掠了我一下,那眼神复杂得像万花筒,有惊讶,有瞬间的冷厉,最后沉淀下来一种不动声色的沉稳。但她一个字也没多说,只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眼神似乎在传递一句话:“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处理干净!”

我抓起桌面上那个印着“公司十三周年纪念”几个褪色大字的搪瓷杯——还是空的,杯底残留的速溶咖啡渍形成一圈一圈难看的棕褐色。我像个喝醉的人,踉跄着朝茶水间的方向走,脚步虚浮。经过那敞口的蓝色大垃圾桶时,我的眼睛像不受控制的探照灯,直勾勾地扫了过去。

空的!桶底干干净净!

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瞬间一片空白!没了?真没了?被清洁阿姨收走了?!还是被谁……?巨大的恐慌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肺部的空气被挤得一丝不剩。

“江组长?你脸色好差哦!昨晚没睡好啊?”旁边工位新来的实习生小张,戴着黑框眼镜,一脸关切地探过头来,指着我手里那只空荡荡的杯子,“你要接水吗?那边直饮水机好像没水了哦,要去茶水间里面的那个……”

她的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水层传来,嗡嗡的。这毫无察觉的关心像一根细针,戳破了那窒息的水泡。一股冰凉但带着力量的气流猛地冲进胸腔!我猛地眨了下眼,像是溺水的人刚被拖上水面,喉咙像是被什么硬块堵着。

“啊?哦……好,好的……”我僵硬地扭动脖颈,发出生锈齿轮摩擦般的涩响,对小张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没睡好…谢…谢……”

搪瓷杯在我手里捏得死紧,冰凉的触感反而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强撑着快散架的身体挪进茶水间。里面弥漫着一股隔夜咖啡渣的酸腐气息和廉价速溶奶精的甜腻味,混合起来让人有点反胃。我一步一挪,像个被上了发条的旧木偶,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快要绷断的神经,晃到了最里头那个落满灰尘的立式饮水机旁。

饮水机那半透明的巨大水箱里,水量线显示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点点水底。我把空杯子凑到那冰冷的不锈钢出水口按了下那个标着“热水”的红色塑料按钮。

“哧——”

一股强劲的滚烫水流激射而出,带着一股灼热的蒸汽和水垢味,瞬间狠狠地冲在空杯子的搪瓷壁上!声音尖利刺耳,把我本来就濒临崩断的神经线猛地一弹!

我的手控制不住地猛抖了一下!滚烫的水流像毒蛇一样溅出来,有几滴毫不留情地烫在我的虎口上,立刻就是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我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狼狈地想把歪掉的杯子扶正。

就在这慌乱又灼热的几秒钟里,我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挨着立式饮水机的墙角,歪歪扭扭地叠放着好几个那种超大的、黑色的、结实的垃圾袋!袋子鼓鼓囊囊的,其中一个袋口没系紧,半敞着,露出来的废纸上,最顶上那几页……

眼熟!太他妈眼熟了!蓝色!被茶水泡得发皱、边缘翻毛的蓝色!那破本子!

胸口那块一直悬着的、压得我几乎窒息的巨石,“轰”地一下炸开,崩成了最细的粉末!一股劫后余生般的狂喜还没涌到嗓子眼,就被更强烈的后怕和心虚死死堵了回去。冷汗一下子冒得更多了,和刚才溅上的热水混在一起,又烫又粘。

“呼……”我几乎是无声地泄出了一大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连呼吸都忘了。心脏在胸腔里像个疯兔子一样撞。赶紧低头假装专心地接那杯水,水流冲撞杯壁的哗啦声成了最好的掩护。小心地用鞋尖非常非常轻微地碰了碰那堆垃圾袋,确认它们的存在,确认那破本子还在这儿,暂时安全。

热水终于注满了杯子一大半,滚烫的蒸汽熏着我的脸。我端起杯,假装吹凉,眼神飞快地在周围扫视,耳朵竖起来捕捉外面动静。万幸,这会儿除了饮水机的轰鸣声,茶水间里外都还算安静,暂时没人在意角落里的我和这堆垃圾。

我不敢再耽搁。端起那个烫得几乎拿不住的杯子,强迫自己用稍微“正常”一点的步子走出了茶水间,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觉得能被人听见。眼角余光一直死死黏在墙角那堆黑色的、鼓囊囊的垃圾袋上。路过时,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零点几秒。

回到座位旁,苏晚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里,看起来纹丝未动,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像一片灰色的海。她的侧脸线条精致冷静。

我把那杯烫手、气味不佳的热水“咚”一声放在自己桌面上,水流因为我的动作溅出来几点,在木质桌面上迅速洇成几个小小的深色圆点。苏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拉开椅子坐下去,身体僵硬得像块被风吹硬的木头。双手藏在桌子底下,使劲在裤子上蹭了蹭,想把那种烫伤的痛痒感和冰凉粘腻的冷汗一起蹭掉。嘴唇动了好几下,想开口告诉她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分钟,声音却像是被刚才的蒸汽给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猛地炸开!像是有人用尽全力把拳头(或者脑袋?)狠狠砸在了厚重的木质会议桌面上!紧跟着就是那个王总监愤怒到完全破音、带着金属撕裂般质感的咆哮声,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依然砸得整个办公区的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苏晚!江枫!你们两个!给我立刻!滚!进!来!”

最后三个字简直是咆哮,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子,声嘶力竭,那种愤怒几乎把门板都给点燃了。

巨大的惊吓之下,我感觉椅子腿在我屁股底下狠狠地滑了一下,差点摔倒。整个办公区几十号人,无论刚才是在假装多认真地敲键盘、发邮件、打电话,此刻所有的动作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死寂,绝对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像无形的钢针,“唰”地一下汇聚过来,目标直指——我和苏晚!

我感觉自己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后背和手心瞬间被冰冷的汗水浸透。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捏了一把,骤停了一拍,随后疯狂地乱跳起来,擂鼓一样撞击着肋骨,咚咚咚的震得耳膜发疼。

强压住几乎要窜出喉咙的尖叫,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把视线从那些针刺般的目光上移开,艰难地扭动僵硬的脖子,一点点转向了身边的苏晚。

苏晚也终于有了动作。

非常慢。

她先是微微侧过头,目光终于从电脑屏幕上那片灰色数据海中抬起,看向那扇发出咆哮声的门。她的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眉梢极其细微地向上挑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一点点预料之中、一点点厌倦、还有一丝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嘲讽的表情。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动作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仿佛刚才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只是某个不切时宜的背景噪音。她并没有立刻走向会议室,而是抬起手,用白皙纤长的手指,像是整理一件珍贵艺术品那样,将衬衫的袖口一丝不苟地抚平。那真丝面料柔顺地贴服在她手腕的弧度上。

做这个小动作时,她的指尖状似无意地轻轻掠过她穿着丝袜、曲线优美的小腿侧面某个位置。非常快,快得就像是在拂掉一根不存在的线头。但我眼尖,心脏再次狠狠一跳——就在她指尖轻触的那个位置,透过轻薄的黑色丝袜,似乎有个一点五公分左右、极细长的硬物轮廓紧贴着皮肤!

不……不是笔!不是口红外壳!那个长度,那个棱角分明的形状……更像是……

美工刀?!刀刃缩回去、只剩下金属外壳的那种?

我脑子嗡了一下。还没等我彻底消化掉这个惊悚又无比贴合现状的发现,她那看似整理的动作已经结束。

苏晚放下手,踩着那双酒红色、细得能当凶器的高跟鞋,步履从容,裙摆摇曳,径直朝着那扇即将爆发的会议室走去。经过我身边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留下。

就像刚才在会议桌旁讨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项目问题。紧张和恐惧只属于会议室里的人,属于我,绝不属于她。

她的冷静像一盆冰水泼到了我的恐慌上。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太猛,带着茶水间里残留的劣质咖啡和奶精味。看着苏晚推开会议室那扇沉重的门,背影消失在里面。我甚至能想象门后那几道燃烧着怒火的目光。

不行,光等她不行。她身上藏着刀片,可我手上也得有点东西,哪怕能壮胆!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堆满文件和杂物的桌上快速扫过。烟灰缸太重,键盘太大,马克杯……太显眼。最后,我的视线定格在了那个只喝了一半的硬塑料矿泉水瓶子上。瓶身冰凉的曲线给了我一丝虚假的镇定。几乎是下意识地,我一把抓起了它,空了一半的液体在里面晃荡,发出沉闷的响声。

抓着这个不算武器的武器,我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迈开僵硬得像是灌了铅的双腿,向那扇无声吞噬了苏晚的门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在胶水里跋涉,腿沉得几乎抬不起来。走到门口,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时,手心全是汗,滑腻腻的。门打开一条缝,里面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像实质化的刀刃,“咻”一声先扑面而来,刺得我皮肤生疼。

会议室的光线昏暗得像是专门设置用来拷问的刑房。那支陈旧的日光灯管大概是年纪太大了,发出的光不是纯粹的惨白,而是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灰黄,忽明忽灭,时不时还神经质地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光线每一次细微的闪烁,都让会议桌两边对峙人影的脸在光影交错中跳跃变幻,显得异常诡异。

我缩在门边,反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把门带上,没让它发出一点声音。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手心攥着那个廉价的塑料瓶子,瓶身已经被我紧张的手心捂得温热,里面的半瓶水却依旧冰凉,这反差让我更不舒服。

苏晚就在我对面。她根本没坐,姿态轻松得不像身处风暴中心,而是像在欣赏一场与她无关的画展。纤细的手肘随意地撑在桌面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黑色签字笔。那支笔在她指尖灵巧地翻飞,像只振翅欲飞的乌鸦。而那灰黄闪烁的灯光,恰好无数次照亮她脸上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在微笑,又像是根本懒得去笑。每次灯光变暗,那抹笑就隐没在她脸部的阴影里,下次灯光亮起时又诡异地浮现,仿佛它从未消失过。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那个新东家王总监身上,带着一种纯然的好奇,仿佛在研究一个突然出现在实验室里的新奇物种。

桌子对面,王总监成了另一个人。刚才那副强压怒气、至少还想维持点体面的样子彻底崩盘。此刻他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脸色是一种病态的灰败,嘴唇紧抿成一条白森森的直线,那副金丝眼镜好像都歪了,镜片后面那双细小的眼睛,因为暴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或者恐惧?),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红血丝,像两块将要破裂的劣质玻璃。

“说!”他猛地爆发出来,身体前倾,因为用力过大,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尖锐刺耳的“吱嘎——”声。“那些原始接口!那些‘暗门’!到底他妈的在谁手里!数据!真正的母盘数据!是不是在你们手里捣了鬼?!”

他的声音沙哑刺耳,完全破了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吼叫,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喷在污渍斑斑的桌面上。口水星子甚至都溅到了桌角的几份文件上。

李胖子缩在会议桌的最尽头,那张肥脸惨白一片,冷汗像小溪一样从他稀疏的发际线流淌下来,浸湿了他格子衬衫的领口。他像一只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住的、即将被碾碎的胖虫子,身体恨不得全部缩进那张脆弱的办公椅里,眼神惊恐地在暴怒的王总监和这边看似轻松的苏晚之间来回飘移,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只有日光灯管“滋滋”的电流声在耳边嘲讽般地响着。

苏晚终于停下了转笔的动作。那支黑色的笔稳稳地停在了她的指尖。

她看着王总监,微微偏了偏头,细长的天鹅颈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眼神里的好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困扰和不解的纯真,如同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索要糖果的孩子。灯光恰在这时昏暗下去,让她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

“王总监,”她的声音终于响起,不是想象中针锋相对的锋利,反而又轻又柔,带着点微微的鼻音,像般带着点不经心的甜软气息,却精准地把王总监咆哮后的余音压制下去,“您在说什么呢?接口表目录啊……早就在上一个季度的系统整合里就作废归档了呀。”她轻轻晃了晃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这……都一个多月前的垃圾了。谁还会存那个?真没有了呀。”

她的尾音拖长了一点,带着点南方特有的糯软腔调,听起来无辜极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抬起手指,食指尖轻轻点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至于……母盘数据嘛……”她微微蹙起眉头,那困扰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当初交接的时候,技术部那边不是都拿过去了吗?清单上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记得有……三页那么多呢。”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视线慢慢从我脸上扫过,最后落回王总监那张铁青扭曲的脸上,嘴角那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又漾开了些许,“王总监,您这边……该不会是交接过程里出了什么遗漏吧?这责任……可不能乱扣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