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破墙的缝隙里钻进来,轻轻掀动桌上那张拓印纸的一角。我站在桌前,左手还贴在耳边,耳垂上的青铜小环微微发烫,像是刚被什么东西唤醒。洞天钟的余音还在体内回荡,一圈圈,像水波一样漫开。
柳如烟已经昏过去了,阿箬把她安顿在角落的草席上。我没再看她,只是低头把装着情蛊母体的药瓶缓缓沉入洞天深处。钟壁一闪,灵流盘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我闭上眼,神识一点点沉进识海。地窖炉底那个徽记又浮现在眼前——蛇头缠绕着骷髅,青藤勒住脖颈,刻痕深而整齐。这不是普通的图案,更像是某种仪式的标记。那天血手丹王把洗髓丹塞进少年嘴里时,那些黑线是从脊椎一路往上爬的,直通脑后命门。如果只是为了炼傀儡,根本不需要这么精细的控制……
我睁开眼,取出拓印纸,用灵力催动墨汁,将那枚徽记完整地描在黄麻纸上。墨迹刚落笔,指尖忽然一热,洞天钟竟自己震动起来!一股温润的力量从丹田涌出,猛地把我拉进了洞天之中。
眼前一花,我已经站在了洞天内部。
凝血树静静立在中央的灵土上,枝干泛着淡淡的金光,叶片低垂,露珠晶莹。可它的根部,却缠着一块残破的玉简,上面长满暗绿色的苔藓,隐约透出南疆巫族才有的符文气息。
我没敢碰它。这地方封闭多年,外人进不来,更不可能留下东西。唯一的解释是——它一直都在,只是以前从未出现过。
我咬破指尖,一滴精血顺着掌心滑下,贴上树干。金色纹路微微亮起,凝血树轻轻颤了下,根须缓缓松开,露出半截断裂的玉片。
玉简缓缓升起,悬浮在空中。我退后半步,掐诀念出清心咒,一道灵光打入裂痕。
刹那间,玉简化作一团暗红光芒炸开,一行古字凭空浮现:
“万傀成丹,必以纯血为引;药王之裔,魂祭可启。”
那字像是用血写成的,歪歪扭扭,只存在了短短三息就碎成灰烬,飘落在灵土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被什么吞掉了。
我站在原地,呼吸一点点放轻。
这不是什么炼丹方子,而是一场献祭的仪式。所谓的“万傀丹”,根本不是为了造战力,而是要用药王谷的血脉,打开一扇不该开启的门。血手丹王要的不是军队,是断根。
我退出洞天,睁眼时目光落在窗外铁架上。
十七个孩子静静地躺着,盖着粗糙的布,胸口微微起伏。阿箬蹲在一个女孩身边,轻轻拨开她后颈的碎发,仔细看着那枚刺青。我走过去,站在门口没说话。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声音很轻:“和哥哥说的一样,这是‘青藤印’,是我们药王谷旁支弟子代代相传的身份标记……他们……真的是我们的人。”
我没应声,走近另一个男孩,掀开他的衣领。他的刺青有些不同,蛇形盘绕的方向偏左,和徽记相反。但藤蔓的走势、节点的位置,却和玉简上浮现的图案隐隐对应。
我忽然懂了。
当年血手丹王被逐出师门,不只是因为他研究禁术。他是想用人炼丹,而药王谷不肯提供血脉支持。他得不到正统认可,就偷偷抓走后裔,用南疆巫族的手段强行激发他们的血脉之力。这些孩子,从来就不是材料。
他们是钥匙。
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青岩城,也不是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