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传到学堂,自然又是一阵欢腾。秦昭捧着蜜饯盒子,大方地分给所有小伙伴,甜滋滋的滋味仿佛也预示着陛下的态度。
但暗地里的较量并未停止。
几日后的朝会上,果然有御史出列,言辞恳切地进谏,说的正是清辉学堂“重术轻道”、“男女混杂”、“有失体统”之事,虽未直接点明公主,但矛头所指,十分清晰。
嬴稷静静听完,并未动怒,只淡淡问:“爱卿可知,何为‘道’?何为‘术’?”
那御史一愣,引经据典道:“道者,天地之理,圣贤之训,治国之本。术者,匠作之巧,奇技淫巧,末流之技。”
“哦?”嬴稷挑眉,“那朕问你,若遇大疫,是背诵圣贤之训更能活人,还是《赤脚医生手册》所载隔离消毒之术更能活人?若遇饥荒,是空谈仁义更能饱腹,还是高产良种与堆肥之法更能饱腹?水泥之路,利兵利商,强我国本,此乃‘术’,还是‘道’?”
御史顿时语塞,脸色涨红:“陛下,这……这并非一回事……”
“朕看来,正是一回事。”嬴稷声音转冷,“能利国利民,强国安邦者,便是大道!拘泥于虚文,空谈误国者,才是小道!清辉学堂教的是实学,行的是正道!此事,毋须再议!”
他目光扫过下方鸦雀无声的群臣,尤其在几个世家重臣脸上停留片刻。
“至于男女同堂……”嬴稷顿了顿,忽然道,“皇后近日与朕言,宫中所设‘织造改进司’,依《实用手工业技术入门》所载,改良纺机,效率倍增。其中出力最多、见解最精者,皆是女官。可见,女子之心细手巧,于实学一道,未必不如男。读书明理,习技立业,于国于家,皆非坏事。”
他将萧皇后主持的“鸡鸭革命”和宫中的技术改良抬出来,巧妙地支持了女儿学堂里的情况。
退朝后,嬴稷回到御书房,却见小秦昭正等着他,小脸上有点忐忑。
“父皇,”她小声问,“是不是昭儿在学堂……给您惹麻烦了?”
嬴稷看着女儿担忧的小模样,心下一软,将她抱到膝上:“没有。昭儿做得很好。你带来的种子活了,你让同学们一起干活,这都很好。”
“可是……有人说昭儿不该那样……”
“那是因为他们在害怕。”嬴稷平静地说。
“害怕?害怕苜蓿苗苗吗?”秦昭不解。
嬴稷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深沉:“他们害怕改变,害怕自己熟悉的、能掌控的东西,被新的、他们不懂的东西取代。就像……如果有一天,吴大娘的地瓜摊旁边,来了一个卖更甜更便宜烤地瓜的人,吴大娘一开始会不会也有点害怕和不高兴?”
秦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那我下次去大集,告诉吴大娘不要怕,她的地瓜最好吃了!”
嬴稷失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对。所以,昭儿只要觉得是对的、是好的,就继续去做。父皇会帮你把那些‘害怕’的人挡住。”
秦昭放心了,依偎在父皇怀里,很快又高兴起来,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学堂里的趣事,说李昀和孙婉现在一起研究怎么给苜蓿苗防冻,说大学长们尝试用水泥做算盘珠子结果把算盘粘住了……
嬴稷听着女儿的童言童语,目光却望向窗外深秋高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