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臣妾只道是孩童贪睡,后来才渐渐察觉异样。那沉睡……并非寻常安眠,倒像是魂魄离体,受上天神仙眷顾,去了一个……一个她称之为‘集市’的地方。”
“集市?”皇帝低声重复,这个词太过平凡,却又在此刻透出难以言喻的神秘。
“是。”萧皇贵妃肯定地点头,“据昭儿零星描述,那是一个光怪陆离、汇聚了无数奇珍异宝的去处,非人间所有。她能在那里随意走动,看到许多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这棉花,”
她指向那个软枕,“便是她某次从那个‘集市’中,觉得新奇好玩,偷偷‘带’回来的。她说,那里有好多好多这样的‘白花花’。”
暖阁内一时落针可闻,只有炭火的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秦昭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放下小勺,好奇地看着母亲和父皇。
皇帝握着粥碗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并非不信鬼神,身为天子,更知天命玄奥。他也早隐隐察觉这个幼女的不同凡响
——她偶尔蹦出的新奇词句,对一些事物的奇异理解,还有那与生俱来的、令人心安的气韵。
但他万万没想到,真相竟如此……惊世骇俗!神仙眷顾?梦中集市?这已非简单的福缘深厚,简直是天命所钟!
他曾以为那个良种,不过是贵妃当初给昭昭争宠的手段,不知她父兄如何带来的,既然想安在昭昭身上,他自无不应,却没想过,一开始他就知道了真相,并且自己还掩盖了几分。
萧皇贵妃看着皇帝变幻不定的神色,知道这冲击巨大。
。她不再犹豫,从自己宽大的云锦袖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那东西一出现,暖阁内似乎都亮了几分!
那是一小段纱,约莫一指长,半指宽。它薄如蝉翼,近乎透明,却并非无色。奇异的是,它本身并无固定颜色,而是在烛光与窗外透入的晨曦映照下,流淌着七彩的虹光!
赤、橙、黄、绿、青、蓝、紫,如同将雨后最纯净的彩虹裁下了一缕,光芒流转,如梦似幻。这绝非人间染坊能染出的色泽,那光芒灵动鲜活,仿佛拥有生命。
“陛下请看,”萧皇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也是昭儿从那个‘集市’中带回来的。臣妾初见此物,惊为天物,不敢示人,一直贴身收藏。” 那流动的七彩光芒映在她白皙的掌心,也映在皇帝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成为了无可辩驳的神异佐证!
皇帝手中的粥碗“哐当”一声轻响,被他猛地放在矮几上,几滴粥水溅了出来。他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在暖阁内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几步跨到萧皇贵妃面前,目光如鹰隼般紧紧攫住那段散发着梦幻光芒的七彩绞纱,又猛地看向一旁懵懂无知的女儿。
震惊!难以置信!但眼前这流动的、非人间所能有的光华,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疑虑。这不是戏法,不是幻术,这是神迹!是上天对他,对秦氏江山的眷顾!
“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后,皇帝突然爆发出一阵洪亮至极的大笑。
那笑声不再是刚才抱着女儿时的纯粹喜悦,而是充满了发现旷世奇珍、窥见天命所归的狂喜与振奋!笑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连埋头吃点心的秦昭都吓得缩了缩脖子。
“好!好!好一个神仙眷顾!好一个梦中集市!”皇帝眼中精光暴涨,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再次看向秦昭,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充满了惊叹、狂喜
“朕的昭墩墩!竟是得上天如此厚爱!怪不得!怪不得!”
他激动地在暖阁内踱了两步,袍袖带风,所有的忧虑、对种子数量的焦灼,此刻都被这巨大的、颠覆性的惊喜所淹没。还有什么比得上“天命在朕”更令人振奋?
还有什么比得上女儿是“神眷之女”更让一个帝王心潮澎湃?这不仅仅意味着棉花种子的来源有了着落,更意味着……意味着无穷的可能!意味着秦氏江山,得蒙天佑!之前的玉米种子,不也是上天赐下么。
“爱妃!”皇帝猛地停下脚步,看向萧皇贵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感激,“你今日之言,解朕心头大惑,更显昭儿福泽之深!护持昭儿,你居功至伟!”
他此刻再看那紫檀小盒里那点可怜的棉花籽,已无半分忧虑。有了昭儿这个通往“仙市”的桥梁,何愁没有源源不断的种子?何愁不能将那暖如云朵的棉花铺满他的万里河山?
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皇帝只觉得胸中块垒尽消,豪情万丈。
他大步走回矮几旁,看着还在小口吃点心的女儿,忍不住伸手,带着无比的珍重与骄傲,轻轻捏了捏秦昭那沾着点心屑的、红扑扑的小脸蛋。
“朕的昭墩墩,是真正的天赐麟儿!”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