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唤作何名?那花籽……父皇可能寻得?”
秦昭被父亲骤然凝重的神情和一连串问题问得有些懵懂,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她看着皇帝眼中跳动的火焰,那是对某种巨大可能性的渴求与激动。
她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揪着锦袄上光滑的缎面,仿佛在组织那些来自遥远时空的词汇。暖阁里静极了,只有炭盆中偶尔爆出“噼啪”一声轻响。
“它…它叫棉花。”稚嫩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
“棉花……”皇帝在唇齿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胶着在那雪白的枕头上,仿佛已经穿透眼前柔软的白絮,看到万里冰封的北疆,看到无数将士冻得青紫皲裂的手脚,看到边塞朔风卷起漫天雪尘下瑟瑟发抖的烽燧……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那点热望瞬间化作燎原的星火:“好!好一个‘棉’!暖如斯物,当得此名!昭儿,”他再次紧紧看进女儿纯净的眼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它的种子……父皇需要它的种子!很多很多!你可知道,何处能寻得?”
秦昭歪着小脑袋,粉嫩的脸颊在暖阁的热气里透出健康的红晕,像一枚熟透的小果子。她望着父亲眼中那深不见底、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期盼的漩涡,那目光太过炽热,让她小小的心里莫名有些发紧。
她下意识地伸出小手,轻轻拽住了皇帝龙袍那冰凉滑韧的袖口,仿佛那是唯一能让她安定的浮木。
暖阁里静得能听见炭火偶尔“噼啪”的轻响,窗外梧桐秃枝的影子斜斜印在明纸窗格上,微微摇曳。皇帝屏息等待着,目光片刻不离女儿的脸庞。
秦昭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蝴蝶抖落了清晨的露珠。她的小嘴慢慢张开,露出一点珍珠般的小白牙,然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
“嗯!”一声短促而肯定的鼻音,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皇帝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瞬间被阳光刺穿。他猛地张开双臂,一把将地上那小小的、暖暖的身子高高抱了起来。
秦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绣着繁复龙纹的明黄袍袖在她眼前掠过,整个人便腾了空。她小小的惊呼声还未出口,已落入一个坚实而带着清冽龙涎香气的怀抱。皇帝朗声大笑,浑厚的笑声震动着胸膛,也震动着紧贴着他的秦昭。
“好墩墩!朕的好昭墩墩!”他抱着女儿转了小半圈,宽厚的手掌几乎能完全托住她小小的脊背,“真是父皇的小福星!”
秦昭起初有些受惊,小手紧紧揪着父亲的衣襟,但很快被那纯粹的、巨大的喜悦所感染,小脸上也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咯咯地笑出声来,两条穿着软缎小鞋的腿在空中欢快地晃荡着。
皇帝将她轻轻放下,大手落在她柔软的头顶,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于虔诚的珍视,轻轻揉了揉。那目光,已不再仅仅是对幼女的宠爱,更像是在凝视一枚足以撬动山河社稷的珍宝。
“父皇……”秦昭站稳了,仰着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父亲激动难抑的面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小眉头轻轻一皱,又飞快地松开,“种子……昭昭好像……好像有哦!”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又快又轻,带着点孩子气的神秘,像一枚投入深湖的石子,在皇帝心中激起了更汹涌的波澜。皇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更深沉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再次蹲下身,视线与女儿齐平,几乎屏住了呼吸:“当真?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