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职的敕令,如同一盆冰水,将包拯浇透在初春尚且料峭的空气中。他独自坐在书房,窗外是开封府方向隐约传来的、已然与他无关的嘈杂。往日里象征着权力与秩序的紫檀木公案,此刻空荡得刺眼,只余那几枚冰冷的“熙宁元宝”假币,沉默地躺在那里,仿佛在嘲弄他过往的信条。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铜钱,书房里熟悉的墨香,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股陈腐的滞涩。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无形枷锁困住的雄狮,空有利爪,却无处挥击。
“大人。”公孙策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谨慎。他并未因包拯停职而避嫌,反而悄然登门。
包拯未抬眼,只是将一枚假币推到对方面前。
公孙策拈起,对着光细细审视,良久,才叹息一声:“重量、成色、形制……近乎完美。大人,此物,非为牟利。”
包拯终于抬起眼,目光中带着询问。
“若为牟利,粗制滥造,混入市场即可。如此精工,成本恐怕不低于官铸,甚至犹有过之。”公孙策的水晶镜片后,目光锐利起来,“此举,意在摧毁信用。非刑案,实乃……经济之战。刀兵杀人见血,此物杀人……无形。”
“经济……之战?”包拯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仿佛在咀嚼一枚苦涩的坚果。他熟悉的战场是公堂律法,是尸首与凶器,而非这无形无质、却足以倾覆国本的金融暗流。
“需换思路,大人。”公孙策恳切道,“官方渠道,恐已层层设障。需……借力。”
包拯沉默。他一生光明磊落,不屑与江湖草莽、灰色地带为伍。启用非常手段,意味着对他过往坚持的某种背离。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被冤抓工匠惶恐的脸,闪过政敌讥诮的嘴角,最终,定格在那枚冰冷完美的假币上。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极其艰难的决定,霍然睁眼。
“唤雨墨来。”
雨墨,这个平日只在府中整理文书、看似不起眼的少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当她听到包拯要求她动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关系”去探查铜料来源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迅速沉淀为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