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秘密活计……高额报酬……不合情理的‘失足落水’……脖颈掐痕……”公孙策指尖蘸着茶水,在油腻的桌面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听起来,可比烂泥巷那位‘骷髅’先生要精致多了。至少,凶手还知道把她扔进河里,试图用水冲掉痕迹,而不是随便扔进垃圾堆。”
“精致,往往意味着凶手更在意‘体面’。”包拯淡淡道,“秀娘绣的东西,恐怕非同一般。”
“而且时间点又卡在宫宴前后,”公孙策眼中精光一闪,“这汴京城里,需要秘密制作不合规制物品的‘大人物’,可不多啊。会不会……和我们要查的那位,有点关联?”他意指烂泥巷的案子。
包拯沉吟道:“两案并查。秀娘这条线,或许能撕开一个口子。”
调查在无声无息中展开,如同地下的暗流。
雨墨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她扮成一个寻找活计的流落小户女子,混入了秀娘生前工作的那个位于城西偏僻巷弄的地下绣坊。绣坊设在阴暗潮湿的半地下室里,空气中弥漫着丝线、染料和霉湿混合的怪异气味。数十名绣娘埋首于绷架前,指尖翻飞,却无人交谈,只有绣花针穿透绸缎的细微声响,压抑得令人窒息。
雨墨机灵勤快,又舍得花几个小钱买零嘴与那些年纪较大的绣娘分享,很快便套到了一些消息。秀娘确实是坊里手艺顶尖的几人之一,性格内向,但为人不错。大约一个月前,她被坊主单独叫去,接了一桩极神秘的活计,之后便很少与其他绣娘一同做工,常常独自留在坊里最里面那间小屋里忙到深夜。有好奇的姐妹趁她不在时偷偷扒门缝瞧过,隐约看到绷架上是一幅极其繁复华丽的凤凰牡丹图样,但那凤凰的形态和爪下的云纹,似乎与宫廷常见的规制略有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只知道秀娘那段时间精神压力很大,有次还无意中念叨过“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得了”。
与此同时,展昭则瞄准了李实提到的、姐姐生前曾多次悄悄前往的一家绸缎庄——“云锦轩”。这家店铺门面不大,却地处繁华地段,装潢低调中透着奢华,进出皆是衣着体面的仆役或管家模样的人,显然服务的客户非富即贵。
展昭没有穿官服,只着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踏入店中。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见展昭气度不凡却面生,态度客气中带着疏离。展昭假称欲定制一批上等苏绣礼品,点名要寻秀娘那样的手艺,并旁敲侧击询问秀娘近况。
一听秀娘的名字,掌柜的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随即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哎呀,客官您来晚了一步,秀娘师傅……唉,前些日子不幸意外身故了,真是天妒英才啊。小店还有其他几位不错的绣娘,您看……”
展昭坚持道:“听闻秀娘前些时日接了一件大活,想必极费心神,不知是何等精品?在下愿出双倍价钱,请贵店其他师傅仿制亦可。”
掌柜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连连摆手:“客官说笑了,绣娘们接的活计繁多,小人哪里记得清每一件?况且客人的隐私最是要紧,不便透露,不便透露。”他话音未落,后堂帘子一掀,走出两个身材魁梧、目光凶狠的汉子,虽穿着家丁服饰,但那站姿和眼神,分明是练家子。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地对展昭道:“这位爷,掌柜的既说不便,就是不便。您还是请回吧,莫要为难我们做生意的。”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展昭眼神一冷,但深知此时不宜硬闯,只得记下店内布局和那两人的特征,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
而包拯,则动用了自己虽已势微、却仍残存的影响力网络。他修书一封,由一位绝对可靠的老仆,秘密送往一位仍在皇城司任职、曾欠他人情的旧部手中。信中并未提及具体案件,只以核查京城治安为名,请求调阅近一个月内,夜间出入城西相关区域、尤其是靠近金水河一带的车辆记录,特别留意那些没有明显标识、但形制特殊的马车。
三条线,如同三根探针,悄无声息地刺向迷雾的核心。雨墨带回的“违规图样”信息,展昭遭遇的强硬阻拦,都让包拯和公孙策更加确信,秀娘之死,绝非意外。而那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探查,开始布置防御。
茶馆外,雨依旧下着。说书人正讲到一段忠臣蒙冤的故事,醒木拍下,满堂喝彩。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在这座繁华帝都的阴影里,另一场真相与权势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这一次,他们手中没有官印,只有信念,和彼此之间毫无保留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