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油灯的光芒在包拯深沉的瞳孔中跳跃,映照出他眉宇间刀刻般的纹路。
“青盐之利,可养万军,可乱一国。”包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决断力,手指重重敲在粗糙的木桌上,震得茶碗轻响,“绝不可令西夏以此毒饵,蛊惑羌部,扼我大宋西北命脉!此非法所容,亦非义所许!”
公孙策立即接话,指尖在地图上迅速划过:“大人明鉴。然野利郎烈狡诈如狐,此番交易,恐非表面简单。学生愚见,当施连环之计。”
他详细阐述:“首先,明修栈道。请大人明日大张旗鼓,率大部人马,宣称奉旨巡查南部边境榷场,查验互市贸易。仪仗需显眼,行程需公开,务必让金刀卫眼线确信我方主力已被引向南方。此乃‘实而虚之’,骄敌之心,吸敌之目。”
“其次,暗度陈仓。”他的指尖猛地钉在地图上一片标注着危险符号的区域——一片巨大的沼泽盐湖,“展护卫则需亲率一支绝对精锐的小队,轻装简从,借夜色掩护,由阿月姑娘引路,急行军直扑此地——交易约定的‘老地方’。务必在交易发生前,潜伏到位,擒贼擒王,截获赃证!”
“最后,”公孙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锐利,“学生将协调唃厮啰首领,密调其绝对忠诚的嫡系部队,预先设伏于盐湖外围险要处,形成第二道包围圈。一旦展护卫内部得手,或遇突发情况,便可里应外合,瓮中捉鳖!此乃‘以虞待不虞’,万全之策。”
包拯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展昭与肃立一旁的几名精锐卫士:“风险极大。那片盐湖沼泽,地图标注险恶,人称‘噬人虎口’。”
展昭踏前一步,抱拳躬身,铁甲叶片铮然作响,声音斩钉截铁:“为国除奸,为民除害,纵虎穴龙潭,展昭万死不辞!定不负大人所托,必截获贼赃,粉碎奸谋!”
阿月也抬起头,眼神清亮而坚定:“大人放心,那条小路虽险,却能避开大部眼线。我认得路。”
“好!”包拯霍然起身,“即刻准备!依计行事!”
次日清晨,包拯的仪仗队果然浩浩荡荡开出营区,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径直向南而去。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各个部落。
在一顶不起眼的皮帐篷里,一个探子低声禀报:“……宋使大队南巡,看方向是去榷场了。”
阴影中,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嘲讽:“呵,果然去了。盯紧他们。盐湖那边,按原计划准备。我要让这只‘御猫’,有来无回。”
当夜,月黑风高。展昭、阿月以及十名精挑细选、擅长野外潜伏作战的宋军精锐,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出营地,直扑北方险恶的盐湖。
路途比想象中更为艰难。所谓的小路, 被荒草和碎石淹没,时而需攀越陡峭的岩壁,时而需涉过冰冷刺骨的溪流。越靠近盐湖,空气越发湿滞,弥漫着一股咸腥与腐烂植物混合的怪异气味。脚下的大地逐渐变得松软泥泞,每踩一步都需万分小心,否则极易陷入看不见的泥沼。
阿月走在最前,身形轻灵如鹿,仔细辨认着几乎无法察觉的地貌特征,低声提醒着:“跟紧我的脚印,一步都不要错!左边那片看着像草甸的地方,
展昭紧随其后,全神贯注,同时耳听八方。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抵达了预定潜伏地点——一片能勉强藏身的、生长着耐盐碱灌木的土丘后,正对着那片传说中交易的空地。
那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诡异地带。灰白色的盐碱地覆盖着薄薄一层浑浊的水膜,四处点缀着枯死、发黑的芦苇丛,在微风中发出窸窣的碎响,如同低语。地面不时咕嘟冒起一个黏稠的气泡,破裂后散发出一股更浓的恶臭。更远处,是一片死寂的水面,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看不到尽头。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一种压抑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他们屏息凝神,如同石雕般潜伏下来,任由湿冷的寒气浸透衣衫,蚊虫叮咬也一动不动。时间一点点流逝,天际逐渐泛起鱼肚白。
日头升高,盐湖区的雾气稍稍消散,视野变得清晰了一些。终于,远处传来了一些动静。
几辆驮着货物的牦牛车,在十来个看似普通商贩打扮的人押送下,吱吱呀呀地驶入空地。他们显得警惕而紧张,不断四处张望。
“来了。”展昭压低声音,手缓缓握紧了巨阙剑柄。精锐们悄悄张弓搭箭,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