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原净土(1 / 2)

苍山之巅,积雪终年不化,寒气彻骨。洱海之畔,波光粼粼,涛声如低语。在这片离天最近、离尘嚣最远的高原净土上,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展昭独居于一座僻静的、几乎半悬于崖壁之上的小院。这是崇圣寺一位与段氏王室有旧谊的老僧,感念包拯一行锄奸扶正,特意提供的清修之所。推开木窗,眼前是绵延无尽的雪峰,俯瞰是碧蓝如翡的洱海,耳边只有风声、鸟鸣、和隐约的梵呗。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岭南旧创,几乎摧垮了他钢筋铁骨般的体魄。内息紊乱如沸水,每逢阴雨或夜深,经脉便如针扎蚁噬般剧痛,右臂运转尤显晦涩,曾经挥洒自如的巨阙剑,如今重若千钧。

公孙策开了无数调理的方子,老僧也赠予了寺内秘传的伤药。但所有人都明白,外伤易愈,心脉之损,尤其是那股盘踞不去的阴寒掌力与郁结之气,非药石能彻底根除。

一日,公孙策在翻阅大理地方志时,无意中看到一段关于“道门冰心诀”的记载,言其乃古时道者观苍洱气象,感天地宁静所创,有“凝神静气,涤荡心魔,契合自然”之效。他心中一动,想起包拯曾提及此诀精义,便将其核心要句抄录于纸上,送至展昭院中。

“展护卫,此诀非武功心法,乃静心之道。或可平复内息,导引正气,于你伤势有益。不妨一试,然不必强求。”公孙策的话语透过窗棂,温和而充满关切。

展昭接过那张薄纸。上面的字句,与他过往所习的刚猛凌厉的武学路径截然不同。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起初,他盘坐于蒲团之上,依言默念,却收效甚微。脑中纷乱如麻:玉堂血战身亡的景象、卢方蹈海而去的悲壮、野藤洼百姓的哀嚎、大理夜宴的刀光剑影…以及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阴寒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的神经。烦躁之意渐起,气息反而更加紊乱。

他走到院中,任由苍山冰冷的山风吹拂周身。目光掠过巍峨的雪峰,投向下方烟波浩渺的洱海。亘古不变的山水,蕴含着一种无声而磅礴的力量。

他不再刻意盘坐,而是立于崖边,迎着风,再次尝试。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这一次,他不再抗拒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杂念,而是学着去“观照”它们。如同俯瞰洱海,能看到波涛,亦能见到其下的深邃。痛楚仍在,但他尝试将心神抽离一丝,如同天空观察流云。呼吸,渐渐放缓,试图去契合那风声的节奏,那海浪拍岸的韵律。

日升月落,他或立于崖边,或行于松林,或坐于湖畔。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他回想冰心诀的句子。那些恩怨厮杀、功过荣辱,是否也如这山间的云雾,只是暂时遮蔽,而非山岳本身?他尝试一点点放下紧绷的心神,不再执着于驱散痛楚,而是引导内息,如溪流般缓缓冲刷那些淤塞受损的经脉。过程缓慢而艰难,时有反复,但每一次心神的稍稍宁静,都似乎能让内息的流转顺畅一分。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最艰难之时,他几乎欲要放弃。旧日功力恢复无望的阴影笼罩着他。但冰心诀的句子浮现心头。难与易,强与弱,是否本就相生相伴?此刻的极难,是否正是迈向新生的必经之路?他不再视这伤患为纯粹的敌人,而是将其视为一次对自身极限的重新认知和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