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衙深处那间厢房,浓得化不开的药味里,终于掺进了一丝微弱的生机。展昭依旧昏迷,脸色灰败,但眉宇间那层浓郁的死气似乎被强行逼退了些许。他胸口的起伏虽然微弱,却不再带着那令人心碎的破锣嘶鸣,青紫色的嘴唇边缘,透出一点极其浅淡的血色。巫医枯瘦的手指刚从展昭腕上收回,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寒心兰…药力霸道阴寒,恰好暂时压制了那混合毒性的烈性…如同以毒攻毒,强行将蔓延的心脉之火…冻住了。”巫医的声音嘶哑,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他指了指旁边药炉里正煨着的、散发着奇异冷冽清香的药汤,“此法…只能拖延。半月…最多半月!若无后续解药拔除毒根,寒毒反噬,侵入骨髓…神仙难救!”
半月! 这短暂的喘息之机,是用雨墨的命搏来的,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倒计时重新开始,分秒催命。
包拯站在一旁,猩红官袍下的身躯挺得笔直,目光沉沉地落在展昭脸上,又缓缓移向桌案。那里,并排放着两样东西:装着“寒心兰”残余枝叶的油纸包,以及那个油腻的小皮袋——里面是雨墨冒死带回来的“雪驼脂”样本。
公孙策小心翼翼地拿起小皮袋,凑到鼻尖再次嗅闻。那混合了松香清冽、蜂蜡甜腻与深海鱼脂微腥的独特气味,在经历了冰窖的寒气和生死奔逃后,依旧顽固地留存着。他眼中精光闪动,指尖捻起一点极微量的油脂,在灯下仔细观察其色泽与粘稠度。
“雪驼脂…辽国宫廷御用,密封重物,保养利器…”公孙策喃喃自语,思绪如同电光火石般串联,“大人,还记得贵妃宫中的‘凝露香’吗?其调配所需的一味‘龙涎引’,亦是皇室专供,由内侍省药库严格控制,寻常宫妃都难得一见!”
包拯眼神陡然锐利:“先生是说…”
“不错!”公孙策猛地抬头,“‘雪驼脂’与‘龙涎引’,一北一南,一脂一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有一点共通——皆是皇室专供,流通渠道极其隐秘,非位高权重、手眼通天者不能染指!上次香料调查,我们追查‘醉骨’混入‘凝露香’,最终线索被强行掐断,指向宫外重臣…如今这‘雪驼脂’再现,且极可能用于密封某种…送入宫中的‘重要物品’…目标,恐怕再次指向了后宫深处!”
包拯的眉头锁得更紧:“贵妃…地位尊崇,上次香料案已令其不悦,宫中戒备必然更严。上次能接触到小厨房管事宫女,已是侥幸,如今再想接近贵妃或她身边核心之人…难如登天。” 停职的枷锁让他寸步难行,官府的力量成了禁地。
雨墨包扎着肩头的伤口,闻言立刻上前一步,眼神依旧清亮而倔强:“大人,先生!上次那个小厨房的管事宫女秋月,或许…还有缝隙可钻!她被我们问过话,事后虽未被严惩,但在贵妃宫中地位必然尴尬。这样的人…最易被收买,也最易…心怀怨怼!让我试试!我有办法找到她!”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微弱的希望。风险巨大,但展昭的命,等不起任何稳妥的方案。
“一切小心!”包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若事不可为,立刻抽身!展昭需要你活着!”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雨墨换上了一身宫中低阶宫女最常见的靛蓝布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抹了些暗沉的脂粉,遮掩住过于清秀的眉眼。她挎着一个装着时令鲜花的竹篮,混在给各宫送花的宫女队伍里,低眉顺眼地进入了熟悉的宫苑区域。借着分发花束的由头,她刻意在贵妃宫苑外围徘徊,目光敏锐地扫视着进出的人影。
终于,在靠近角门一处僻静的假山旁,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秋月。比起上次见面,秋月显得更加憔悴,眼下一片青黑,端着个空食盒,脚步匆匆,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和…怨愤?她似乎正要去处理什么。
机会稍纵即逝!雨墨快步上前,装作不小心绊了一下,手中的竹篮脱手,几支开得正艳的芍药滚落在地,恰好落在秋月脚边。
“哎呀!”雨墨低呼一声,慌忙蹲下捡拾,顺势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秋月姐姐!是我!上次问香料的!别声张!想活命,就听我说!”
秋月浑身一僵,看清是雨墨后,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过巨大的惊恐,下意识地就要后退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