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看着他破烂的辽人服饰,心中一动,试探着问:“老伯,您懂药?我刚才听您说…能救人?”
老者眼神黯淡下来,透着深切的悲凉和疲惫:“懂…以前懂…在辽国南院…专门伺候那些贵人…配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后来…他们让我配一种毒,毒死整营的宋军战俘!我…我做不到!逃了出来…一路被追杀…咳咳…”
“飞狐卫!”雨墨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强压激动,尽量平静地问:“老伯,您知道‘画眉’吗?一种毒针,混合剧毒,中者如附骨之疽…”
老者浑浊的眼睛陡然睁大,闪过一丝惊惧,随即是更深的愤怒:“‘画眉’…我知道!那是‘孤狼’手下最毒的蛇!用的毒…极其阴损霸道!”他喘息着,“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雨墨不再隐瞒,低声道:“我…我大哥中了‘画眉’之毒,命在旦夕!求老伯救命!”她眼中瞬间涌上泪水,那份绝望和哀求无比真切。
老者定定地看着雨墨,又剧烈咳嗽了一阵,才嘶哑道:“那毒…我能试!但…缺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他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却又被巨大的困难压住,“那药引…叫‘寒心兰’!只生在极阴极寒之地…在你们大宋…只有一处可能有!”
“哪里?”雨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者吐出两个字,却让雨墨如坠冰窟:“汴梁…皇宫!御苑深处…那存放千年寒冰的冰窖入口附近!”
皇宫大内!冰窖重地!莫说她一个平民女子,便是包大人在位时,想靠近也难如登天!更何况如今包拯停职,开封府被严加监视,擅闯宫禁,是诛九族的大罪!
雨墨脸色煞白,浑身冰凉。希望近在咫尺,却又被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隔开!
老者(巫医)似乎看穿她的绝望,挣扎着从怀里那个破旧皮囊里摸索着,掏出一个更小的、油腻腻的皮口袋,颤巍巍地递给雨墨:“姑娘…冒险救我…这…这个给你…”
雨墨疑惑地接过,入手微沉。打开袋口,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混合气味钻入鼻腔——松香清冽,蜂蜡甜腻,夹杂着一丝深海鱼脂般的微腥!和她从金属筒暗格边缘刮下的油脂气味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雨墨惊疑不定。
“雪驼脂…”老者喘着粗气,眼中带着一种洞悉的微光,“辽国皇室…最顶级的御用之物。极其稀少珍贵…非王公贵族不可得。密封重要文书、保养传世宝刀…或者…”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保养那些…见不得光的精巧杀人工具…最是合用!防水防腐,百年不坏…我在南院…只见过几次…”
“这雪驼脂…和那‘寒心兰’…有何关联?”雨墨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老者摇头:“无直接关联…但…”他浑浊的眼睛望向皇宫的方向,意有所指,“能接触到如此大量雪驼脂的人…在你们宋宫…身份必定非同小可!他若真藏身大内…那冰窖重地…或许…也是他需要时常‘保养’某些东西的…便利之处?”这推测大胆而惊悚!
雨墨浑身一震!油脂线索与救命的药引,竟在皇宫深处诡异地交汇了!那个神秘的“影子”,可能就在那里!冰窖附近,既是绝险之地,也可能是揭开一切秘密的起点!
她死死攥紧那个装着雪驼脂样本的小皮袋,又看向巫医:“老伯,您…您跟我走!找个安全地方!我大哥的毒…”
巫医却剧烈摇头,眼神决绝:“不…我不能连累你!飞狐卫的狗鼻子…灵得很!我…我自有去处!姑娘若真能取来‘寒心兰’,三日后…子时…还在此处…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为你大哥一试!”他说完,挣扎着起身,身影踉跄地没入鬼市更深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雨墨站在原地,掌心的小皮袋和“寒心兰”三个字,如同烙铁般滚烫。一边是展昭急速流逝的生命和指向“影子”的关键物证,一边是龙潭虎穴般的皇宫禁苑。风穿过狭窄的鬼市巷道,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碎纸屑,打着旋儿,像极了命运无情的嘲弄。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北方。那是皇宫的方向,高墙深院在夜色中只显露出沉默而巨大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冰窖…寒心兰…雪驼脂…影子…
重重迷雾之下,唯一的生路,竟指向那最不可能、也最凶险的深渊。
雨墨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让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她将皮袋和小匕首紧紧藏在怀里,身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汴京无边无际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