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山立刻从背后解下一个防水的皮囊,取出几件精巧的工具:一个带有螺旋钻头的手摇钻,几根中空的铜管,还有一团粘稠的、散发着怪味的特制胶泥(牛全用海豹油、树脂和碾碎的贝壳粉秘制)。他将一根铜管牢牢吸附在清理出的船板上,铜管顶端连接钻头。海岩稳住他的身体,抵消海流的晃动。林小山深吸一口气(嘴里含着换气的芦管),双手握紧摇柄,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旋转!
钻头啃噬着坚硬的船木,发出极其细微、却被海水放大了的“咯吱…咯吱…”声。每一次转动都牵动着三人的神经。牛全紧张得胖脸煞白,一手死死扒着船底凸起,一手紧握着分水刺,绿豆眼瞪得溜圆,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幽暗的海水,提防任何巡逻的水鬼或夜叉。汗水(也可能是海水)混在一起,从他额头滚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小山手臂的肌肉如同钢索般绷紧,摇柄越来越沉。终于,“噗”的一声轻响,钻头猛地一空!一股强劲的吸力从铜管传来!通了!
林小山迅速抽出钻头,将准备好的中空铜管顺着钻开的孔洞狠狠插入!海水立刻顺着铜管向船内涌去!但这还不够!他如法炮制,在海岩清理出的另一处位置,再次钻孔!牛全则手脚麻利地将那粘稠的胶泥糊在铜管周围和第一个钻孔边缘,减缓进水速度,制造船板自然渗漏的假象。
就在第二根铜管即将插入时!
“咚!咚!咚!”
头顶甲板上,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巡逻队走到了他们正上方!
三人的动作瞬间凝固,连心跳都仿佛停了。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心脏。牛全吓得差点把胶泥扔出去,被林小山狠狠瞪了一眼。海岩头人眼神凌厉,做了个下潜的手势,三人如同石头般悄无声息地沉入更深的船底阴影中,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木壳。
脚步声在头顶徘徊片刻,交谈声隐约传来:
“…妈的,这鬼地方阴森森的…”
“…少废话,仔细点!闻太师说了,东夷崽子狡猾…”
“…听说白天有飞鱼梭溜了?申公仙长那边…”
脚步声渐渐远去。
三人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林小山眼神一狠,不再犹豫,猛地将第二根铜管狠狠捅进钻孔!这一次,他故意用力过猛,将孔洞边缘的木纤维撕裂开一些!更粗的水流瞬间涌入!
“撤!”海岩头人果断下令。三人如同受惊的乌贼,喷出一股水流,借着反冲力迅速下潜,灵活地钻入下方一片茂密的海带森林,瞬间消失无踪。
仅仅半炷香后。
“黑渊号”巨大的船舱底层,值夜的水手正打着哈欠,忽觉脚下冰凉。低头一看,浑浊的海水正从两处船板缝隙里汩汩涌出,速度越来越快!
“漏…漏水啦——!!!”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战舰的死寂。
闻仲是被亲兵连拖带拽架出奢华舱室的。这位往日里威仪赫赫的商朝太师,此刻只穿着中衣,花白的头发散乱,赤着脚,脸色在昏黄的应急灯笼下惨白如鬼。他跌跌撞撞冲到下层船舱,浑浊的海水已经漫过脚踝,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水手们正发疯般用木楔、棉被甚至身体去堵那两处喷涌的泉眼,但撕裂的孔洞在巨大的水压下不断扩大,堵上去的东西瞬间就被冲开!
“废物!一群废物!”闻仲须发戟张,暴怒地一脚踹翻一个堵漏的水手,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变调,“快!弃船!转移旗舰!去申公豹仙长的‘碧波玄晶舰’!”他金冠歪斜,哪还有半分太师威仪。
当闻仲被亲兵簇拥着,狼狈不堪地攀上放下的小艇,湿漉漉地爬上申公豹的“碧波玄晶舰”时,他那副落汤鸡般的尊容,引得甲板上值守的几名申公豹心腹弟子侧目,又赶紧低下头,肩膀却可疑地耸动着。
申公豹早已闻讯迎出舱门。他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宽袍大袖纤尘不染,手持拂尘,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哎呀呀!闻太师受惊了!快快请进!是何方宵小,竟敢捋太师虎须?待贫道……”
他殷勤地伸手去扶闻仲,目光扫过闻仲散乱的白发、赤着的泥脚和滴水的衣袍,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嘲讽,如同毒蛇吐信。宽大的袍袖遮掩下,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那弧度,像极了看着猎物掉进自己挖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