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州驿馆的书房,烛火在青铜灯盏上跳跃,将包拯青铜色的面容映得明暗不定。案头堆叠如山的卷宗,散发着陈年墨迹与新鲜血火混杂的沉重气息。正中,那方来自琉璃塔的乌黑空匣,幽蓝星轨光痕在烛光下沉默流转,如同嘲讽。
“刘公公遁走,形同断线。”包拯的声音低沉如古井,指尖无意识划过匣身冰凉的金属,“然此匣非俗物。其材非金非铁,其纹暗合星宿,绝非寻常匠作。”他枯瘦的手指移向汪玉呈上的磁州历年矿冶、匠户黄册,“磁州地僻,何来此等鬼工?必有外运之途。”
公孙策坐于下首,素白袖口内衬的墨渍已洗淡,右腕绷带下隐透药香。他执一枚水晶凸镜,正细细检视匣身一道细微的刮痕,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针:“大人明鉴。此刮痕非磕碰所致,乃利器反复刮擦同一位置所留,力道均匀,似欲抹去原有铭文。”他取过一张薄如蝉翼的桑皮纸,以炭笔小心拓下刮痕周围细微起伏,“观其走向,似为…篆文残迹?”
展昭抱剑立于门侧阴影,巨阙乌鞘吸尽烛光,唯余一线冷锋映着他沉静的眼。他接口道:“镇外车马行探得,三年前曾有数批‘黑石料’自北运入,押运者皆哑仆,持内府勘合。落脚处…城西‘永济义庄’,名义存放寿材,实为转运。”
“哑仆…内府勘合…”包拯眼中精光一闪,惊堂木“笃”地轻叩案几,“刘公公爪牙!永济义庄,必为枢纽!汪知府,即刻查封义庄,所有棺椁、砖石、地皮,给本府一寸寸查!凡有夹层、暗格、新土,尽数掘开!”
汪玉肃然领命而去。包拯目光转向展昭:“展护卫,江湖有耳否?此等诡物,绝非宫闱独力可为。”
展昭颔首:“已飞鸽传书陷空岛卢方大哥。北地能工巧匠,凡接‘哑单’、‘阴活’者,瞒不过水道朋友耳目。三日内必有回音。”
次日,永济义庄。
腐朽的柏木气息混合着新翻泥土的腥气弥漫。数十衙役在汪玉指挥下,撬开棺椁,凿开地砖,汗流浃背。一口不起眼的薄皮白木棺材被撬开底板,露出下层码放整齐的乌黑金属锭——质地与空匣如出一辙!锭身无字,唯边缘残留几道被刻意磨平的铸造凹痕。
“大人!有发现!”一衙役从墙角鼠洞掏出一团油布包裹的物件。层层剥开,竟是半张烧焦的桑皮纸,残留字迹被烟火熏得模糊难辨,仅能勉强拼出“…甲…三…子时…北…窑…”几个断字。纸角,粘着一小撮奇特的灰绿色药渣。
“药渣?”公孙策眸光一凝,指尖捻起一点,凑近鼻端轻嗅,一股极淡的辛涩混着土腥钻入,“…五倍子、青黛、灶心土…这是…染坊固色的药渣?怎会在此?”他猛地抬头,与包拯目光相撞——磁州城内,唯“永昌染坊”一家有大规模染缸!
同一时辰,永昌染坊后院。
浓烈的靛蓝酸气几乎凝成实质。雨墨已化身一个满脸风霜、背微佝偻的药材贩子,粗布褂子沾着几星可疑的“泥渍”,背着半筐晒干的“茜草根”,正操着浓重的晋中口音,与染坊管事的攀谈:
“…老哥,俺们东家说了,新到的茜草成色顶好!固色保三年不掉!您瞅瞅?”她抓起一把“茜草”,顺势将筐底几根真正的茜草根混入管事手中样品,动作自然得如同掸灰。
管事皱着眉捻了捻:“味儿是对…可这成色,比城南赵记的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