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矿石血红(2 / 2)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咳嗽声。展昭眼神一厉,瞬间将风灯的光亮压到最低,身体如猎豹般无声地贴向洞口阴影处。

张头儿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的讨好:“李头儿,您看…这几位南边的药材商,想看看老坑的矿脉…就一小会儿…”

一个粗嘎沙哑的声音不耐烦地打断:“看个屁!晦气地方!赶紧滚出来!封了就是封了,规矩不懂?”

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公孙策看到一个身材粗壮如铁塔的汉子堵在门口,满脸横肉,眼神凶戾,腰间缠着几圈粗大的麻绳,绳头上拴着个沉重的铁钩。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凶悍的矿场打手。

公孙策立刻换上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快步迎上,同时不动声色地将那包着皮屑的油纸包滑入袖中:“哎呀,这位头儿息怒息怒!在下孟怀仁,南边来的,不懂规矩,就是想看看老矿脉,琢磨点新药路子。”他顺手从雨墨背着的药箱隔层里摸出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动作自然地塞进那李头儿粗糙的大手里,“一点心意,给头儿和兄弟们买碗酒祛祛晦气。”

李头儿掂了掂袋子的分量,脸上的横肉松动了几分,哼了一声:“算你识相!看完了赶紧滚!这鬼地方邪性,待久了小心沾上脏东西!”他收了钱,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转身走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此地不宜久留。公孙策迅速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一个蜷缩在洞口不远处阴影里、正费力咳嗽的老矿工身上。那老人瘦骨嶙峋,裹着破麻片,脸上沟壑纵横,沾满煤灰,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公孙策眼神示意雨墨。雨墨立刻会意,小跑过去,从怀里摸出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几颗油亮亮的炒黄豆。他蹲在老矿工身边,声音刻意放得稚气又带着点讨好:“老伯,您咳得厉害,含颗豆子压压,我爷爷教的土方子,可管用哩!”说着,不由分说塞了两颗豆子到老人枯瘦的手里。

老矿工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雨墨,又看了看那几颗珍贵的黄豆,喉头滚动了一下,默默塞了一颗到嘴里,用仅剩的几颗牙费力地含着。剧烈的咳嗽果然慢慢平息了些。

雨墨趁机凑近,压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少年好奇和一丝恐惧:“老伯,里面…那地方…真那么邪乎啊?我们东家刚才在里面,好像…好像闻到怪味儿了?”

老矿工身体猛地一颤,警惕地抬眼看了看远处监工的方向,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夹杂着浓重的乡音和漏风的牙齿说道:“邪…邪的不是地方…是…是人心啊…小娃娃…”

他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着剩下的那颗豆子,眼神里充满了深不见底的恐惧,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

“刘管事…好人…那天…不是塌了…是…是‘铁阎王’的钩子…从后面…”他猛地做了一个勒脖子的动作,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拖…拖到那石头尖上…活活…磨…磨死的啊…” 最后一个字吐出,他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剧烈地喘息起来,眼中只剩下绝望的灰败。

“铁阎王?”雨墨心头剧震,瞬间想到刚才那个李头儿腰间的粗绳和铁钩!

老矿工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惧声响,蜷缩着身体,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身后的岩壁里。

公孙策在不远处听得真切,袖中的手缓缓握紧。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浸透血污的土地和头顶冰冷的岩层,目光转向洞口,那里,李头儿腰间铁钩的寒光一闪而逝。

“走。”公孙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冷硬。他率先转身,玄色马褂的下摆拂过洞壁湿冷的苔藓。展昭无声地跟上,高大的身影将最后一点微光也挡在身后,只留下矿洞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血腥。

雨墨赶紧又塞了一把豆子到老矿工手里,低声道:“老伯,保重!”随即小跑着跟上。

三人重新沐浴在矿坑外昏沉的天光下,身后那黢黑的洞口,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雨墨下意识摸了摸怀里——刚才趁人不备,他从那片浸血的泥地里,飞快地抠下了一小块粘着可疑暗红痕迹的矿石碎片,此刻正硌着他的胸口。那冰冷的触感,比洞里的阴风更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