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的魏婴他没得选,可现在的魏婴,还有机会。
“叔父!”
他看向蓝启仁。
“联手吧!”
“这次,机会难得。”
蓝启仁微微颔首。
先前江家来信,提议联手,他思考过后还是答应了,并且也派出了人手驰援云梦。
可没想到,半路上就遭到了温家之人的拦截。
温家早料到了他们会联手,并且提前阻挠。
之前响应江枫眠提议的家族只有他们家与聂家,但现在,那些人怕是比他们还着急找人联手。
毕竟,温若寒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那些参与过射日之征的家族,他便是现在不动手,以后也绝不可能会轻拿轻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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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第十年,云梦。
江晚吟单手撑着桌子,双目圆睁,呼吸急促。
右手掐住丹田的位置,指尖用力到泛白。
这颗金丹!这颗金丹!居然是魏婴剖给他的!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魏娆用平静到不起波澜的话语,轻描淡写的揭开了这个于他而言沉重到令他恐惧的秘密。
怎么会是这样?
怪不得,怪不得!
他成为夷陵老祖之后,他们二人再次相见的时候,他将随便扔给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看了看便收起来了。
怪不得从那之后,他就再没有配过剑,无论别人怎么嘲讽,怎么批评指点,他都我行我素。
原来不是不想佩剑,是不能再佩剑。
“魏、无、羡、”
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魏、无、羡、”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他?又为什么要让他现在才知道这个秘密?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着。
丹田处的皮肤隔着衣服被掐出一片淤红,体内那颗金丹依旧一刻不停的运转着,为他提供着灵力。
“哈哈哈哈哈哈~好个魏无羡!好个大义凛然,知恩图报的魏无羡!”
他仰头厉声大笑,泪水从眼角滑出,没入发鬓。
他盯着天幕,看着满身鲜血的魏娆毫不犹豫的跃下百丈崖。
当年不夜天上的场景,如潮水般一幕幕涌进脑海。
她还不知道乱葬岗围剿,所以提及自己时才能如此平静。
他现在也终于明白她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她在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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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
“砰!”
手里的茶盏跌落在地,砸成几瓣。
蓝忘机眼前有些发黑,脑子里一阵晕眩。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魏婴他,没了金丹。
当初那些想不通的事情,瞬间就被串联了起来。
什么桀骜不驯,什么狂妄自大,都是他掩饰真相的借口而已。
当年乱葬岗那三个月,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初他被千夫所指,自己不仅没有站在他身边,还劝他改正。
绞痛自心口处蔓延,浑身上下的筋脉像是突然收紧,被莫名的力量抓着朝心脏处扯。
很痛。
比当初的三十三戒鞭还痛。
比当初那个血肉模糊的烙印还痛。
他忍不住躬下身子,伸手按住心口,唇齿间溢出两个轻不可闻的音节。
“魏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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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楼,云隐山。
“行了,别哭了,你现在哭人家姑娘也看不到啊。”
漆木山一边递帕子,一边安慰。
“呜~”
孩子嚎得更惨了。
“你浑说什么呢?”
芩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伸手给李相夷倒了杯茶。
李相夷一双眼睛哭的红肿,接帕子的手都在抖。
他几乎是从头哭到尾,从魏娆的三岁一直哭到十八岁。
“呜呜呜~魏姑娘她,太可怜了。”
“他们怎么可以那么对她!”
“既然收养了她,那就对她好一点啊!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一个小姑娘?她才多大就学会看人眼色过活了?呜呜呜~”
“为什么每次都在我以为她的日子就要好过一点的时候,又把她拖入深渊?”
“那些什么狗屁仙门百家,他们凭什么那样对兄妹俩啊?”
“还名门正派,高洁之士!真是不要脸!”
“那个姓金的老淫贼,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们所有人都在逼她,她根本没得选择,呜~”
漆木山叹了口气。
“行了,哭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修炼,学好厨艺。”
“等到你以后遇到她,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原以为自家小徒弟就已经够命苦了,没想到遇上这姑娘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李莲花遇到了拯救他的人,可那姑娘却没有人能帮她一把。
还有她哥哥,满腔赤诚,知恩图报,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
他看得明白,魏婴是活不下来的。
这两个孩子,明明都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却折损于肮脏的人心。
世道太污浊,好人不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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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
海边安静得很,风里只有一个接一个的抽泣。
现场的女子就没有一个不哭的,不少汉子也都没忍住眼泪。
太苦了。
尤其是兄妹俩流落市井那三年。
他们太小了,太弱了,也太坚强了。
不管什么样的铁石心肠,都会忍不住为两个孩子动容。
世道为何永远不会怜悯苦命的人?
为什么总让他们在海面上浮浮沉沉?
李莲花的掌心已经被掐出一大片红痕,膝上的衣袍被他揉的皱皱巴巴。
无了大师念了无数声佛偈,芩婆叹了无数回气。
笛飞声抱着手不说话,表情冰冷,唇线紧抿。
周围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李莲花突然站起身,朝小楼走去。
才背过身去,眼眶立马就红了。
他终于懂了。
明白了她的最初的冷漠疏离,看懂了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终于知道她无数次推开自己的原因,理解了她的固执和坚持。
他缓步上了二楼,推开门。
与前些时日没什么两样,脉搏心跳呼吸都是一样的微弱。
像一盏风雨夜里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熄灭。
他在榻边蹲下,握住她纤瘦冰冷的手掌。
很冷,一点都不像活人该有的温度。
“快点好起来吧,你的哥哥还在等你。”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他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顿了顿,又轻声开口。
“我也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