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冰冷,生硬。
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子的闺阁。
屋子里堆满了书和字画,多余的装饰一点没有。
抽出一卷画卷展开,依旧是一张没有画上五官的黑衣人像。
他不死心,又抽了一卷。
衣服倒是变成了白色,但看身形也知道是同一个人。
他一连展开了七八卷,全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视线扫过整间屋子,入目所及都是捆好的画卷。
他颓然地松开手,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盯着一屋子的画卷发呆。
屋子里炉子烧得正旺,窗户开了一条缝,冷风灌了进来,卷起了窗前桌案上的书。
一张叠起的皮纸被吹落,李莲花弯腰捡了起来。
是好几年前魏娆夹在佛经里的那张。
‘穷奇道’三个字被朱笔画了一圈又一圈,周围的脉络图上又陆陆续续填上了很多姓氏。
每个姓氏前面都有一个标序,从一到六十七。
李莲花打量着手里的脉络图,沉默良久后,还是将其重新叠好,放了回去。
将画卷重新收好后,他坐回了床边。
安神香已经燃尽,床榻上的魏娆睡得并不安稳。
往日里嫣红鲜艳的唇瓣,擦尽唇脂后血色尽无,一张脸苍白得吓人,毫无气色。
李莲花有些恍惚地想起,魏娆这十年来好像都没有生过什么病。
更是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模样。
上一次这样的情况,还是他刚刚救回她的那三个月。
所以,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魏娆身体很好。
往日里隔着衣服握着她的手腕,也从未觉察到她的脉象。
呵。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做的足够好,时刻将她放在心上。
竟不想,她的身体已经亏损到如此地步。
他总是改不掉自己这自以为是的性子。
渗血的指尖已经被细细包好,厚厚的棉被盖在身上,热得她额头都沁出了汗水。
他拿起干净的帕子细细为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想起自己每回惊魂高热的时候,她都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无数个半梦半醒的瞬间,他都听到过那曲陌生软侬的水乡小调。
那个声音,让他在脑子混沌,周身冰冷,没有一点安全感的时候,也能安心地放任自己陷入沉睡。
所以,怎么会没有爱呢?
人站在火炉边,怎么会感觉不到温暖呢?
他不需要她开口。
只是,与她背负的过去相比,情爱实在微不足道。
那些痛苦,那些仇恨,那些梦魇,那些枷锁...
那些他等了十年也没等到的坦诚相待。
他知道她这些时日的惶惶不安,也知道她那个绝不动摇决定。
他不敢诉诸自己的感情,不敢给她施加压力。
更怕一旦揭开那层窗户纸,她会在拒绝自己之后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他以为,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就是他们之间最佳的相处方式。
他以为,终有一天,他在她心里,也能占据一席之地,无可替代。
他抓起放在被子上的那只手。
她的体温一直都很低,双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
即便屋里已经很暖和了,即使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水,那双手却还是热不起来。
他倾下身子,侧着将自己的脸放进她冰凉的掌心。
“阿娆,能不能,也在心里给我留一个小小的角落。”
“我不贪心了,一点点就好。”
滚烫的泪水被冷风一吹就散去了温度,落在深色的被面之上,很快消去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