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也明白,有些事儿啊,必须得去做了。
我不能光去修那些机器,我得把这座坟墓里沉睡的灵魂都给唤醒喽。
她的、望舒的,还有这整个月宫的灵魂。
手指慢慢地在日记的边缘摩挲着,我小声地说道:
“放心吧,这一回……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等到天亮了。”凌晨三点的时候啊,广寒宫那边的光带突然就跟活了似的,开始呼吸起来了呢。这可不是我看错了哦。你看那一圈圈照在墙上的柔白色灯光,特别柔和的那种,正特别有规律地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就好像有个一直睡着的脉搏被人轻轻弄醒了一样。
我呢,正躺在温室的角落里,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震动仪呢。这震动仪啊,其实早就干完活了,可这时候还是有点微微发热,就好像刚刚从一场特别隐秘的共鸣里醒过来似的。
我给《茉莉花》那曲子改了三遍呢。第一遍改出来的时候,太轻柔了,听着就跟哀悼似的;第二遍又太着急了,就像在催着人干嘛似的;一直到第三遍,我把农场晚上赶鸟用的那种低频震动加到曲子里,弄成了复合波段,这才终于找到了那种感觉,就是那种在安静里悄悄生长的,还带着泥土那种温度的生命的律动。然后呢,我就像种种子一样,把这曲子塞进广播系统里还剩下的测试通道里了。嘿,没想到啊,这曲子真就像种子发芽了一样有了反应。
“妈妈……回来了?”有个声音传过来,断断续续的,就像是信号不好,又像是从特别特别深的记忆最底下很费劲地爬出来似的。这是望舒的声音呢,望舒就是月震预警子系统的人格碎片,这可是它第一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是警报代码,也不是数据流的警告,就是这么一句……呼唤。
我一下子就坐起来了,心跳得特别厉害,撞得肋骨都疼了。就在我起身的那一瞬间,监控探头的小红点就不动了。以前啊,不管我走到哪儿,那些像小红眼睛一样的监控探头都会跟着我,不停地记录啊、分析啊、上报啊。可现在呢,它们就安安静静地在墙角挂着,就跟睡着了一样。啥追踪啊、警告啊,就连后台日志都没蹦出个异常提示来。
她不管了。
这可不是系统出毛病了,是有人故意把监控给解除了。
常曦心里清楚我要干啥,也明白我都干了啥。
她本来能把频道给封了,一下子就切断信号源的,可她没这么干。
她在听着呢。
她在等着呢。
她还在……纠结呢。
我把眼睛一闭,感觉耳边就像出现了一万年前的那个晚上:一个妈妈把干巴巴的茉莉别在衣领上,对女儿说“等月亮开花的时候”,然后就转身走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一万年都过去了,她的记忆变得模模糊糊的,声音也没那么清晰了,连脸长啥样都快想不起来了——可是当一串带着小时候那种感觉的震动波传进基地深处的时候,有个都落了几千年灰的开关,还是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青鸾——那个平常特别冷漠的环境调度AI——突然就进到我的感知网络里了。
【东区花园,两个小时之后自动灌溉系统就要启动了——可别靠近啊。】
这语气一点都不像它平常的样子。
我一下子愣住了。
东区花园?
那可是整个广寒宫唯一一个还保留着原始生态样子的地方,也是常曦用私人权限锁着的生活区。
听吴刚说,那儿“不具备开放的条件”呢。
可现在,居然要启动灌溉了?
我眼睛盯着时间一点点倒数,心跳得跟敲鼓似的。
两个小时之后,我就站在隔离门外面了。雾气往上冒呢,那些细密的小水珠啊,就在空中像织东西似的弄出了一层薄纱。
纳米喷淋系统慢慢转着,把每一寸土、每一片叶子都给弄湿了。
在中间的那个石台上呢,有一朵花静静地开着。
花是白色的,有五个花瓣,茎是银灰色纤维编起来的,花瓣就像珍珠似的,泛着微微的光。
这花是茉莉呢。
不过啊,它不会有香味,也不会枯萎。
这可不是自然长出来的,是程序弄出来的,算是一种纪念吧。
我大气都不敢出,就瞅着那朵花在风里轻轻抖着,就好像是一个晚了好多好多年才来的回应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草丛里有动静,沙沙响。
玉兔a钻出来了,它那毛茸茸的鼻子上沾着点白色的渣子,前爪子在地上擦了擦,嘿,竟然掉下一小片碎花瓣。
它抬头看着我,那眼睛里蓝光转啊转的,还有点得意的样子呢。
我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没躲开,还反过来蹭我的手心,乖得就跟真兔子似的。
远处的高台那儿,窗帘稍微动了一下。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声音,啥消息都没有。
但是我心里明白,她看到了。
她看到我来了。
她看到我没走。
冰层
他们花了一万年把悲伤给封起来,我就用一朵假花告诉她:有人还记得你也是个普通人呢。
我慢慢走回温室,身后的门关上了,世界又变得安安静静的。
在黑暗里,我拿出那本金属做的册子,手指在最后一页上轻轻摸着。
“我只是……没闭上眼睛的那个人。”心里头就像被整个月球给压住了似的,那感觉可太难受了,沉甸甸的,喘气都觉得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