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想起文老先生那儒雅又带着几分忧色的面容,心中复杂。如果他是被迫的,那他的内心该是何等煎熬?
“陆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她问阿福。
阿福压低声音:“少爷的意思是,对方接连受挫,必然更加警惕,后山的工坊可能会暂时沉寂,甚至转移。强行搜查,若无确凿证据,容易打草惊蛇。需得……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
“对。”阿福道,“少爷会让官府明面上以‘地痞寻衅’结案,放松对方的警惕。同时,我们会暗中监视书院及墨香斋的动向。姑娘一家,近期需表现得一切如常,尤其对书院订单,照常接洽,但务必浅尝辄止,绝不深入。我们要等……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这个策略听起来稳妥,但却意味着沈家要继续在刀尖上行走。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清辞明白了。我们会小心行事。”
阿福又道:“少爷还叮嘱,近日镇上或许会有关于书院的流言,或褒或贬,姑娘听了不必在意,更不要参与议论,静观其变即可。”
送走阿福,沈家三人心情更加沉重。原本以为扳倒了隆昌货栈和永丰粮行就能安宁,没想到对手的根须如此之深,竟连书院这等清静之地也未能幸免。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周氏叹着气,眼圈又红了。
沈厚德闷声道:“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有陆公子帮衬,不怕他们!”
沈清辞也鼓舞父母:“爹说得对!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邪祟!只要咱们自己稳住,他们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日子,沈家小院的气氛依旧紧绷。沈厚德再去书院送货时,周氏总要反复检查他的行装,叮嘱他送到侧门就回,绝不久留。沈清辞则更加留意铺子周围的动静,以及街坊邻里的闲聊。
果然,没过几天,关于书院的流言就开始在镇上传开了。有的说书院后山闹鬼,夜里总有怪声;有的说文老先生管教不严,纵容杂役欺压附近农户;更有人隐隐将之前沈家在书院遇袭的事与书院风纪联系起来,话语间暗示书院藏污纳垢。
这些流言真真假假,显然是有人故意散播,目的无非是混淆视听,或者……为后续的某种行动制造舆论。
这天,一个许久未见的熟客来买卤味,结账时压低声音对周氏说:“周家妹子,听我一句劝,书院那摊子事儿,水深着呢!你们家现在名声好,生意也稳当,何必再去沾那浑水?那订单,能推就推了吧!”
周氏心里一惊,面上却笑着打哈哈:“瞧您说的,咱们小本生意,有订单就是好事儿,哪能挑三拣四的?书院文老先生人挺和气的。”
沈清辞在一旁听着,心中冷笑。这“好心”提醒,未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试探和施压。
然而,就在这迷雾重重、暗流涌动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却以一种极其偶然的方式,悄然出现。
这天傍晚,小沈安和邻居家狗娃在巷子里玩耍时,不小心将小皮球踢进了巷子深处那户久无人居的破败院墙里。两个小家伙扒着门缝往里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狗娃胆子大,从墙头一个破洞钻了进去捡球。过了一会儿,他抱着球跑出来,小脸上却带着几分神秘和兴奋,拉着沈安跑到沈清辞面前,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沾着红泥的、形状奇怪的金属片。
“阿辞姐姐!你看!我在那破院子里捡到的!亮晶晶的,像不像宝贝?”狗娃眨着眼睛说。
沈清辞接过那金属片,入手微沉,表面粗糙,带着明显的红锈和……那种熟悉的红泥!而金属片的形状,似乎是什么器具上的……零件?
她的心,猛地一跳!这破院子,离书院后山的方向,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