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放下手,硬着头皮,迎上母亲和妹妹那两双充满了探究意味的目光,将自己那套连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的“失忆的朋友”的借口,又无比苍白无力地,重复了一遍。
“妈,雪儿,你们真的别瞎猜!”
“她……帝瑶她,真的只是失忆了,无家可归,我只是暂时收留她一下!”
他看着母亲那“我静静地看着你编”的温柔眼神,和妹妹那“哥你继续,我信了你的邪”的促狭表情,最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挤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的保证。
“我发誓!我跟她之间,现在……绝对没有任何不纯洁的关系!”
“我懂的!我懂的!”
苏雪听完,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哥你放心,你的心思我全明白”的表情。
她非但没有再追问苏哲,反而绕过他,像一只热情的小蝴蝶,直接跑到了帝瑶的身边,无比自来熟地,拉起了帝瑶那只微凉的玉手。
“帝瑶姐姐,你别怕,也别听我哥瞎解释!”
苏雪仰着小脸,那双七彩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我哥他人很好的,就是嘴笨了点,脸皮薄!他肯定不是嫌弃你,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转头,对着苏哲,疯狂地使着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哥你放心!我帮你搞定丈母娘……啊不,是咱妈!”
随即,她又回过头,对着帝瑶,拍着自己那并不算丰满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帝瑶姐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偷偷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帝瑶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充满了善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少女,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难得地,泛起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她虽然听不太懂大部分的话,但却能感受到那份纯粹的,不含杂质的亲近。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婉莠看着女儿和帝瑶,在短短几句话之间,就已经亲密得像是认识了多年的姐妹,又看了看自己那个,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儿子,那双充满了智慧的星眸之中,终于忍不住,闪过了一丝莞尔的笑意。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也没有去戳破什么。
她只是走到苏哲身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无比温柔,却又意味深长的语气,缓缓说道:
“好了,哲儿。”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从今往后,便也是我们苏家的客人。我们苏家,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只要你觉得是对的,便放手去做。”
她看着儿子的眼睛,声音变得更加柔和。
“你长大了,有些事,自己决定就好。妈妈……相信你。”
相信你。
这三个字,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压在了苏哲的心头。
他听到母亲的话,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感觉压力比之前更大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这表面上是信任,是放权,实则,是把所有的皮球,都踢回到了他自己的脚下。
她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只是用一种最温柔的方式,告诉他——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最妥善,最合理的解释和安排。
否则……后果自负。
“这……这比跟皇者干架还累……”
苏哲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哀嚎。
最终,这场充满了尴尬与误会的“家庭审判”,在刘婉莠的“高抬贵手”之下,暂时告一段落。
一家人……嗯,外加一个身份成谜的帝瑶,总算是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气氛,温馨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和谐。
宽敞的餐厅里,摆满了丰盛的早餐,小笼包的热气,豆浆的醇香,混合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苏雪和刘婉莠,仿佛比赛似的,不断地给帝瑶夹着菜,将她面前的小碟子,堆得像座小山。
“帝瑶姐姐,你尝尝这个,这是金陵最有名的蟹黄包!”
“姑娘,多吃点,看你太瘦了。”
帝瑶似乎对这些充满了灵气的食物,很有兴趣。她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对于母女俩的热情,却是来者不拒。
她的动作,优雅得如同一位受过最严格宫廷礼仪教导的公主,可速度,却快得惊人。一个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在她那樱桃小口之下,仿佛只是化作了一道道虚影,便消失不见。
苏哲则孤零零地坐在对面,在母亲和妹妹那充满了“审视”、“探究”与“你小子可以啊”的复杂目光注视下,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他觉得,自己吃的不是小笼包,而是……压力。
一顿充满了暗流涌动的早餐,总算结束了。
苏哲立刻站起身,宣布自己要去一趟金陵,将父亲苏承平也接过来,一家人好真正地团聚,试图用这件毋庸置疑的正事,来彻底转移话题。
刘婉莠和苏雪自然不会反对。
“去吧,路上小心。见到你爸,替我跟他说一声……我回来了。”刘婉莠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知道啦妈!”苏哲连忙应道,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转身便要离开。
可就在他即将走出殿宇大门的前一刻,一只小手,却悄悄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苏雪探过小脑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神秘兮兮的语气,嘀咕了一句。
“哥,你不对劲!”
苏哲的心,猛地一跳。
只听苏雪继续用那充满了笃定的语气说道:“我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直偷偷观察帝瑶姐姐。”
“我感觉……她看你的眼神,根本不像看朋友,也不像看喜欢的人。”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双七彩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与探究的光芒。
“更像是……在看一件,属于她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所有物。”
“你老实交代,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