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过身。
就在他身后,珠峰陡峭的、被冰雪覆盖的山脊线上,不知何时,已然肃立着一支无声而强大的力量。最新列装的421部队“山岳”型高原特战机甲,涂装着冰雪迷彩,如同一个个冰冷的守护神,庞大的身躯在稀薄空气中稳如磐石,肩部粒子炮闪烁着幽蓝的待机光芒;代表着地球生灵团结的万族联军旗帜在烈风中狂舞……毕方族的烈焰图腾、鲛人族的深澜波纹、九尾狐族的迷幻云纹、石夷族的坚岩徽记……每一面旗帜都代表着一份不屈的意志和流淌的热血。更令人动容的是,在相对安全的稍远处,一些跟随前来进行适应性训练和后勤支援的半人孩童,他们的小脸冻得通红,却带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未被残酷现实磨灭的天真笑容,正努力踮起脚尖,望向山巅那个如同神只般的身影。
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一切。冰冷的钢铁洪流,飘扬的信念旗帜,以及最珍贵的、鲜活而脆弱的生命之火。这个世界刚刚从“有”之界域的内部纷争中勉强站稳脚跟,创伤未愈,却又不得不面对一个来自界域之外的、完全无法用现有逻辑理解的、旨在彻底终结“存在”的威胁。
林谈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右手。那柄清辉流转、可斩断一切虚妄执念的破执刀,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那来自“无”的、超越概念的压迫感,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嗡鸣,刀身内的法则符文明灭不定。这柄能破星神之妄、断古圣之执的神器,能否斩断那连“存在”本身都欲否定的“无”之侵蚀?
他深吸一口稀薄而冰冷的空气,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看到了南极冰原上那座正在成型的基地,看到了共和国广袤土地上正在重建的家园,看到了所有在接连灾难中挣扎求生、却依然怀有希望的生灵。
星神与古圣的残余尚未肃清,西王母行踪诡秘,天门余孽蛰伏暗处,内忧未平。而如今,外患已不再是“有”之界域的内部矛盾,而是来自“有”之外部的、彻底的、终极的湮灭威胁。
但,那又如何?
他走出凡人之躯,融合兵主之力,明悟破执真意,成就独立半神之路,不是为了在更强大的威胁面前感到绝望和放弃。
他将破执刀缓缓举起,刀尖并非指向任何实体敌人,而是遥指那一片虚无缥缈、却蕴含大恐怖的苍穹,仿佛在向那不可名状的“无之象限”宣告地球生灵的存在与反抗。
身后,机甲引擎传来低沉有力的轰鸣,如同战鼓擂响;万族旗帜在狂风中绷得笔直,猎猎作响,仿佛无数战士的呐喊;半人孩童们或许不懂山巅的凝重,但他们清脆的笑声,却像穿透厚重阴云的阳光,带着最原始、最宝贵的生命力。
林谈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并不高昂,却如同珠峰本身般厚重,清晰地压过了风啸,传入了每一个肃立者的耳中,也仿佛在向整个“有”之界域宣告:“无论威胁来自星海,还是源自‘虚无’……无论彼端是神明,还是‘不存在’本身……只要这片土地上的灯火还未熄灭,只要还有一个生命在呼吸、在思考、在抗争……我,林谈,与此界所有愿守护‘存在’之意义的同胞……必将,战至最后一息!”
青铜巨门寂然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交流只是幻象。
但林谈知道,一段远比对抗星神古圣更加漫长、更加艰难、更加超出想象的征程,已经无声地开始了。
他的身影,在珠穆朗玛峰的绝顶,与身后的钢铁长城、信念旗帜和希望之火,共同铸成了一座面对终极虚无的、悲壮而不朽的灯塔。
珠峰的低语如同冰水浇头,让林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也彻底点燃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战意。没有多做停留,他再次发动空间移动能力,身影从世界之巅消失,几乎是瞬息之间,便重新出现在了南极基地指挥部帐篷内。
他出现的悄无声息,正在查看工程进度的赵东海全息投影和刚刚结束一轮巡逻回来的阿蛮都吓了一跳。
“林谈?你回来了?珠峰那边……”赵东海看到林谈凝重无比的神色,心中顿时一沉。
林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中央的全息沙盘前,目光扫过正在冰原上忙碌的身影,扫过那些代表基地模块的光点,最终定格在冰盖下方那个代表推测中“原点”的、不断闪烁的红点上。
“召集所有核心成员,紧急会议。”林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有麻烦了,天大的麻烦。”
十分钟后,指挥部帐篷内,林谈、阿蛮、“修补匠”、凌霜、以及几位421部队的高级军官和异人族代表齐聚一堂。林谈没有任何修饰,直接将他在珠峰青铜巨门前与“混沌观察者”的交流内容,以及关于“无之象限”威胁的警告,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众人。
帐篷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帐篷外风雪的呼啸声和设备的低鸣隐约可闻。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星神和古圣已经让他们竭尽全力,而现在,一个连“存在”本身都要否定的威胁?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无……无之象限?侵蚀存在?”“修补匠”喃喃自语,手中的工具差点掉在地上,“这……这怎么对抗?我们的武器,我们的能量,甚至我们的思想,都是‘有’的一部分啊!用‘有’如何去对抗‘无’?”
凌霜姣好的面容上也布满了寒霜,她来自对能量感知极其敏锐的白民国,更能体会到这种威胁的匪夷所思:“我……我无法感知到任何具体的东西,但有一种……仿佛整个宇宙背景都在变得稀薄、冰冷的错觉……如果观察者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