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香映照得愈发静谧。凌谕盘膝坐于云床之上,双目紧闭,周身混沌气息如潮汐般缓缓起伏,修复着体内因强行燃烧本源而留下的暗伤与经脉中滞涩的仙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凝结着一抹化不开的疲惫,但气息已比刚回城时平稳了许多。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调息之下,凌谕的心神却始终无法完全沉入空明。因为,有一道目光,一道身影,始终萦绕在他感知的最核心处,如同一盏温暖的灯,照亮了他意识海中因杀戮与反噬而残留的冰冷与黑暗,却也……让他无法彻底安心入定。
妍小妤就坐在离云床不远的一张软榻上。
她没有修炼,也没有休息。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凌谕,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丝气息起伏、每一次微不可察的蹙眉都刻入心底。她换下了一身沾染尘埃的衣裙,穿着素雅的月白寝衣,如雪的银发未簪,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衬得她脸色有些过分的白皙,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那是连日忧心、未曾安眠留下的痕迹。
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只温玉碗,碗中是始终用文火温着的、药性温和的仙露。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起身,动作极轻地试了试碗壁的温度,然后端到床边,用玉匙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凑到凌谕唇边,轻声唤道:“谕,喝点露水,润润经脉。”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疲惫,也是紧绷的心弦迟迟无法放松的证明。
凌谕虽在入定,但仙王神识何其敏锐,外界一丝风吹草动都了然于心。他每次都会顺从地微微张口,咽下那带着她指尖微凉温度的仙露。甘霖入喉,化作暖流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但更暖的,是那份无声却沉重如山的守护之情。
他知道,从他重伤归来那刻起,妍小妤几乎就没有合过眼。白日里处理完必要的城务,便会立刻回到他身边,夜里更是彻夜守候。他几次强行命令她去休息,她总是嘴上应着,等他再次沉入调息,那熟悉的气息便又会悄无声息地回到榻边。
此刻,凌谕能清晰地“看”到她强撑的精神下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能感受到她体内冰极本源因耗神过度而传来的细微紊乱波动。一股混合着心疼、无奈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情绪,在他胸腔中翻涌。这傻女人,总是不懂得珍惜自己!
终于,在又一次感受到她起身试温、气息因久坐而微微凝滞时,凌谕缓缓睁开了眼睛。
混沌色的眼眸对上了那双写满担忧与疲惫的冰蓝色眸子。
妍小妤正端着玉碗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将露水洒出。她连忙稳住,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吵醒你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露水太凉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凌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眼下的青影,声音因久未开口而带着一丝低哑,却不容置疑:“多久没睡了?”
妍小妤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我没事,不困。你伤势未愈,我放心不下……”
“胡闹!” 凌谕打断她,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心疼,“你看看你的脸色!冰极本源最忌耗神过度,你再这样熬下去,道基受损,如何是好?!”
妍小妤被他斥责,非但没有委屈,反而鼻尖一酸,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倔强地咬着下唇:“我……我只要看着你没事,就比什么都好。你当时……你当时那个样子……我……” 她想起凌谕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模样,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凌谕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所有的严厉都在她那泫然欲泣的眼神中化为乌有。他长叹一声,带着无尽的无奈与怜惜,朝她伸出手:“过来。”
妍小妤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玉碗,慢慢走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