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末日丧钟(上)(1 / 2)

城墙之上,彼得·奴易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像。

他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已经滑落在地,但他似乎毫无察觉。

他的瞳孔,倒映着海面上那尊青色的神只,以及它身后那臣服的、沸腾的整个海洋。

“长官!那是什么东西?”

一名年轻的副官冲到他身边,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是魔鬼……是东方的海神……上帝啊,它在向我们靠近!”

“闭嘴!”

彼得·奴易兹猛地回过神,一把揪住副官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他的脸因为充血而涨成猪肝色,眼中布满了血丝。

“这不是魔鬼!这是幻觉!是某种东方的妖术!”

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用那套在阿姆斯特丹学到的逻辑去分析眼前的一切。

他推开副官,冲到墙垛边,对着下方乱成一团的士兵们咆哮。

“第一、第二炮台,目标,敌方舰队最前方的那头怪物!”

“第三、第四炮台,自由射击!给我把那些郑家的破船轰进海底!”

他的命令,让那些被神迹吓破了胆的士兵们,找到了一丝虚假的主心骨。

恐惧,在严苛的军纪面前,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炮手们冲向自己的炮位,笨拙地转动沉重的炮身,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那支正在无声逼近的舰队。

“开火!!”

随着彼得·奴易兹声嘶力竭的命令。

轰!轰!轰隆隆——!!!

热兰遮城,这座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最坚固的堡垒,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将它所有的獠牙尽数展露。

上百门加农炮在同一瞬间怒吼。

港湾内的荷兰武装船,也侧过船身,喷吐出绝望的火焰。

震耳欲聋的轰鸣,让整座岛屿都在颤抖。

浓烈的硝烟瞬间笼罩了城墙,呛得人睁不开眼。

数百枚烧得通红的铁制炮弹,拖着刺耳的尖啸,组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弹幕,铺天盖地地砸向郑成功的舰队。

旗舰之上,郑鸿逵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边的郑芝豹,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想要蹲下寻找掩护。

这是足以将任何一支同等规模的舰队,在第一轮齐射中就彻底打残的火力。

然而,立于溟鲲之上的郑成功,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就在那片钢铁风暴即将触及舰队前方的瞬间。

“呜——”

溟鲲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吟唱。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炮火的轰鸣。

下一刻,神迹降临。

郑家舰队前方的海面,无声地,向上隆起。

不是浪。

是整片大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向上提拉!

一道高达数十丈,晶莹剔透的巨大水墙,凭空而立!

阳光穿透水墙,折射出七彩的虹光,如同一面巨大的、由神明打造的水晶之盾。

咚!咚!咚!咚!

那数百枚致命的炮弹,没有发出任何撞击坚物的巨响。

它们一头扎进了那面柔软却又坚不可摧的水墙之中。

所有的动能,在瞬间被卸得一干二净。

一枚枚烧红的铁球,在水墙中翻滚着,迅速冷却,然后像无力的石子一样,噗通噗通地掉回海里。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热兰遮城的城墙上,炮火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所有荷兰炮手都僵在原地,张大了嘴。

呆呆地看着那面横亘于天地之间的巨大水墙,看着那些本该撕碎敌舰的炮弹,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化解。

“这……不可能……”

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炮长,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他喃喃自语,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它挡住了……它把大海当成了盾牌……”

彼得·奴易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引以为傲的炮兵阵地,他信赖的坚固城防,在这面水墙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然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就在所有荷兰人陷入呆滞的瞬间,溟鲲再次发出了低吟。

那道巨大的水墙,并未消失。

在港湾的入口处,那片最狭窄的水道,海水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疯狂地旋转起来。

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快!快看港口!”

城墙上有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只见一艘停泊在最外围的荷兰商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船锚的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砍断缆绳!快砍断缆绳!我们要被吸进去了!”

船上的荷兰船长发出绝望的嘶吼。

水手们挥舞着斧头,疯狂地砍向缆绳。

但已经太晚了。

“砰!”

粗壮的铁链应声而断。

脱离了束缚的商船,如同一个无助的玩具,瞬间被那巨大的漩涡捕获。

它开始疯狂地打转,船上的水手被甩得东倒西歪,发出阵阵惨叫。

不过几息的功夫,整艘船的船头便向下一沉,被那旋转的水流,硬生生地拖入了海底!

连一声像样的呼救都没能发出。

港湾之内,剩下的几艘荷兰武装船只上爆发出绝望的呐喊。

他们疯狂地升起船帆,调转船头,拼命地想冲出港口,逃向外海。

然而,他们惊恐地发现,那个巨大的死亡漩涡,死死地卡住了唯一的出海口,形成了一道由旋转的海水构成的、无法逾越的漩涡。

封锁。

逃生的路,被彻底堵死了。

彼得·奴易兹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终于明白,对方不是来攻城的。

对方是来……行刑的。

而他们,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等待宰杀的牲畜。

“反击!继续开炮!不要停!!”

他发疯般地嘶吼,试图用炮火的轰鸣来驱散心中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残存的理智被求生的本能覆盖,炮手们机械地、歇斯底里地装填、点火。

又一波钢铁弹雨呼啸着砸向那面水晶之盾。

然而,结果没有任何不同。那面巨大的水墙,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所有的炮弹,再一次被温柔地、残忍地吞噬,然后无力地坠入深海,连一串像样的水花都未能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