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拳头大小、闪烁着青芒的莲子,被高高地抛射上天。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尖锐的呼啸声撕裂了空气,精准地砸向那艘旧船的甲板。
轰——!!!
巨响炸裂!
冲天的火光吞噬了桅杆,木屑向四面八方激射!
那颗莲子炸弹的威力,竟媲美一发小号的开花炮弹!
旧船的甲板中央,被硬生生炸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窟窿。
船坞之上,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如果说香蒲的精准狙杀是诡异,那莲蓬的范围轰炸,则是不折不扣的恐惧。
因为,在第一颗莲子爆炸的同时。
咚!咚!咚!咚!
那株莲蓬,化身为一座永不停歇的巨神投石机,开始连续不断地向上抛射死亡!
一颗又一颗青色的流星,拖着炽热的尾焰,将那艘可怜的旧船彻底笼罩!
轰隆隆——!
连绵的爆炸声汇成一片雷鸣,震得所有人胸腔发闷,几乎无法呼吸。
那艘数十丈长的福船,在短短十几息的时间里,就被炸得四分五裂。
主桅杆在烈焰中轰然倒塌。
船身燃起熊熊大火,正以一个绝望的角度,缓缓沉入海中。
郑家的水手们,脸上血色尽褪。
他们看着那艘船,想到的却是自己的船。
自己引以为傲的坚固船身。
在这样不间断的、堪比重炮洗地的打击下,能撑多久?
“这……这还……怎么打……”
一个年轻军官嘴唇哆嗦着,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但,最深的绝望,还在后面。
郑成功的目光,穿透海面,落向那艘正在下沉的旧船水线之下。
那株漂浮在水上的莲蓬,巨大的花盘忽然向下一沉,一半都没入了水中。
一道绿色的光束,在清澈的海水里一闪而过。
那是一枚在水下笔直前进的莲子。
它像一条迅猛的猎食之鱼,拖着长长的气泡轨迹,狠狠地撞在了旧船那还算完好的船底!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爆裂声,从水下传来。
咕噜咕噜……
那艘本就在缓缓下沉的旧船,下沉的速度,猛然加快了数倍!
一个漩涡,在它船底形成。
海水找到了宣泄口,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倒灌。
不到十息。
整艘船,便彻底消失在了海面上。
只留下一片翻腾的泡沫与破碎的木板,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扑通。”
郑鸿逵向后踉跄一步,脚下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翻腾的海面,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只剩下被彻底颠覆认知的骇然。
水下……攻击!
从水下,直接击穿了船底!
这是所有水师将领,在最深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任何战舰,无论它的甲板多么坚固,火炮多么凶猛,它的船底,都是它最脆弱的阿喀琉斯之踵!
而现在,郑成功,向他们展示了一种可以轻易攻击到这个弱点的武器。
一种无法防御,无法躲避的必杀之器。
“完了……”
郑鸿逵的嘴里,无意识地吐出两个字。
他不是说郑家完了。
他是说,这个世界所有依靠木制帆船争霸海洋的国家,他们的海军,全都完了。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荷兰人的夹板船,西班牙人的盖伦帆船,乃至大明水师引以为傲的福船、沙船……
全都是漂浮在海面上的铁棺材。
不堪一击。
高空之上。
朱慈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脸色,比甲板上的郑鸿逵还要苍白。
他扶着云茹手臂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昨天,他看到了“普惠”的力量。
今天,他看到了“神威”的具象。
他终于明白,云茹口中的“新秩序”,究竟要建立在何等恐怖的根基之上。
那是一种绝对的、不讲道理的、可以碾碎一切旧有规则的暴力。
“仙师……”
他的声音无比干涩。
“这……便是道理吗?”
云茹的目光,没有落在那些被轻易摧毁的靶子上。
她的视线,穿透了狂热的人群,穿透了颤抖的将领,落在了郑成功的身上。
“这是讲道理的底气。”
云茹的声音很轻。
“仁慈,若无力量守护,便是软弱。”
“秩序,若无利剑威慑,便是空谈。”
朱慈烺浑身剧震。
他呆呆地看着下方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将领。
看着那些已经从震惊,转为狂热崇拜的士兵。
他们的眼神里,再也没有对未知海战的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跟随着神明去征服世界的狂喜与自信。
他彻底懂了。
就在此时,演练场上,响起了郑成功那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此两种,为杀伐之器。”
“然,丰饶之道,生生不息。”
他一挥手。
几名水手“失足”落水。
不等众人惊呼,海面上,数片巨大的莲叶瞬间生成,为他们提供了稳固的立足点。
紧接着,一株水榕在莲叶旁边破叶而出,散发出柔和的治愈辉光。
那几名水手身上的擦伤,呛水的狼狈,瞬间消失无踪,一个个精神百倍地站了起来。
攻击,治疗,辅助。
一套完美的、自洽的、循环不息的战争体系,就这么清晰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郑鸿逵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没有去拍打身上的灰尘。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甲,一步一步,走到郑成功面前。
然后,他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军礼。
他的头颅,深深低下。
“家主。”
他的声音,沙哑,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请下令。”
“郑家水师,三万儿郎,愿为家主,荡平四海!”
他身后。
“哗啦——”
数千名官兵,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兵甲碰撞之声,汇成一道钢铁的洪流。
“愿为家主,荡平四海!”
“愿为家主,荡平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