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辽阳城下。
初升的旭日将金光泼洒在辽东大地上,却难以驱散辽阳城头弥漫的凝重与绝望。空气仿佛凝固,充满了硝烟、尘土以及一种更为刺鼻的——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明军阵列如山,肃穆无声。
最前方,数十尊改良过的震雷炮炮口幽深,对准了辽阳城雄壮的城墙和门楼。
其后,数排破棘弩手如雕塑般屹立,弩箭斜指苍穹,冰冷的金属箭簇反射着寒光。
再后方,手持巨斧重盾的攻城锐卒已然就位,他们的面甲之下,目光平静却蕴含着火山般的力量。两翼骑兵轻抚着同样经过丰饶之力滋养、显得格外神骏的战马,封锁着战场侧翼。
中军大纛之下,洪承畴端坐于骏马之上,猩红斗篷纹丝不动。他的目光越过宽阔的护城河与密集的拒马,冷冷地审视着这座号称坚不可摧的城池。
身旁,丰饶玄鹿如同亘古存在的翡翠山峦,静谧中散发着令人心安又敬畏的磅礴生机,它那熔金般的眼眸扫过城墙,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与明军的沉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头上的惶惶不安与一种病态的狂热。
三天前,盛京,皇宫。
盛京皇宫,暖阁内的气氛比辽东的寒冬更冷。皇太极面沉如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连日焦虑部署和滔天怒意交织的痕迹,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却更加危险的猛虎,死死盯着跪在身前的多尔衮与多铎。
“辽阳,乃盛京门户!绝不可失!”
皇太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狠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二人,携朕的亲兵巴牙喇,星夜兼程,前往辽阳督战!告诉守军,朕已请得萨满大师与密宗喇嘛,设下通天祈禳大法坛,必能克制南蛮妖术!”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御案,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赌徒般的凶光:
“朕已下令搜集全城和全辽阳的黑狗血、黑驴蹄子、屠宰场的牲畜污血与内脏!给朕泼!给朕浇!淋到他们的箭上,倒在他们的城下!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妖术厉害,还是这万千生灵的污秽厉害!”
“多尔衮,你持重,统筹全局;多铎,你勇悍,给朕亲临城头,督促进展!若辽阳有失……”
皇太极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两人的心脏。
“你们,就不必回来见朕了!”
此刻,辽阳城头。
多尔衮面色阴沉如水,按剑而立。他目光扫过城下那支沉默得可怕的明军,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
三日来,他竭力整顿防务,督促泼洒秽物,检查法坛,但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不祥预感始终萦绕不去。
他看到垛口后那一桶桶、一盆盆散发着冲天腥臭的暗红色黑狗血、紫黑色的牲畜内脏、被剁碎的黑驴蹄子,还有士兵们箭囊里那些浸泡得变了色的箭矢,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一阵反胃。将胜利寄托于这些污秽之物,本身就已是一种末路的疯狂。
他的弟弟多铎则显得暴躁许多。多铎身着精良铠甲,在城头来回走动,不时踢一脚身边因恐惧而发抖的士卒,厉声呵斥: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皇上请来了萨满大师和喇嘛活佛,开了金光护体的大法坛!看见后面没有?!还有这些黑狗血、黑驴蹄子,专破邪法!洪承畴那老狗和他的妖鹿敢来,定叫他们死无全尸!”
为了给守军打气,多尔衮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下令举行最后的赐福仪式。
数名身着华丽神衣、头戴狰狞面具的萨满大师,在法坛前跳着诡异的舞蹈,摇动神鼓,将碗里的浑浊液体泼洒向靠近的士兵。几名喇嘛高声诵经,将所谓的护身符塞给士兵。
“天神护佑!刀枪不入!”
“佛祖慈悲,秽破万法!”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
一些被洗脑深的满洲老兵面目狰狞,用刀拍打着盾牌,狂吼道:“杀光南蛮!!”
他们似乎真的相信这双重保佑能带来奇迹。更多士兵则是茫然地接过那散发着怪味的布条,将其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脸上混杂着恐惧、希冀和麻木。腥臭与焚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怪异难闻的气氛。
洪承畴看到了城头那荒诞而混乱的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讥讽。他缓缓抬起手。
就在明军阵中令旗即将挥动的瞬间,城头的多铎似乎为了抢占先机,或是受不了这压抑的对峙,猛地拔出腰刀,指向明军阵列,歇斯底里地怒吼:“放箭!开炮!给老子轰烂他们!把秽物都射过去!!”
战争,由清军率先打响了第一枪!
刹那间,辽阳城头如同火山爆发!
改进后的红衣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沉重的弹丸呼啸着砸向明军阵列!
与此同时,密集如飞蝗的箭雨升空,箭矢闪烁着不祥的暗红色,那是浸透了黑狗血的污箭!
更多的清军士兵则将整桶整桶的牲畜污血和腐烂内脏奋力泼下城墙,试图在明军阵前制造一片污秽的沼泽!
面对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远程打击与污秽攻击,洪承畴眼神丝毫未变,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只见他心念微动,体内丰饶之力奔涌,右手向前方地面虚按!
“嗡——!”
明军阵前的大地猛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下一刻,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发生了——
数以百计的巨大、坚韧的树木和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瞬间在明军阵列前方形成了一道厚实无比、高度超过三丈的活的木质屏障!
砰!砰!砰!
清军炮射出的弹丸绝大多数狠狠砸在这道突如其来的木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木屑纷飞,却难以瞬间穿透这厚实无比且还在不断自我修复生长的活体护墙!
噗噗噗……
那些浸染了黑狗血的箭矢,钉在树木之上,暗红色的污血顺着树干流淌,却仿佛无法对这蓬勃的生命力造成任何侵蚀,反而被树木迅速吸收、分解,那污秽的气息竟在快速淡化!
那些泼洒下来的血污内脏,更是大部分被茂密的树冠挡住,淅淅沥沥地落下,在树根处形成一小滩滩恶臭的污迹,却根本无法触及后方的明军士兵分毫!
“什么?!!”
“妖术!又是妖术!”
城头上,清军的欢呼声戛然而止,瞬间被无边的惊骇所取代。他们赖以自信的第一波打击,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那是什么?瞬间长出的森林?连秽物都没用?
多铎的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脸上的狂傲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怒:“怎么可能?!那些黑狗血……黑驴蹄子……明明……”
多尔衮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粉碎。
完了!连最寄予厚望的秽物攻击,在对方的力量面前,也如同儿戏!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洪承畴淡漠地看着前方那道为自己军队挡下所有攻击的木质墙,心中毫无波澜。是时候了。
他微微侧首,意念传递。
屹立不动的丰饶玄鹿,将其如同墨玉般的巨大前蹄,沉稳地抬起,然后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与造化之力,重重踏向地面!
咚!!
一声低沉却撼动地脉的闷响传出。
下一刻,在明军阵列的前方空地上,数十株缃风木破土而出,迅速生长成型!它们通体呈现锐利的浅黄色,枝干如铁,叶片薄如蝉翼却边缘闪烁着金属寒光,更有细密的金色电蛇在叶片间游走!
“那是……?”城头清军还没从树墙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又看到这些怪异的树木,一时茫然。
但下一秒,死亡的呼啸声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咻咻咻咻——!
数十株缃风木齐齐剧震,无数片蕴含着雷霆之力的叶刃脱离枝干,化作一片毁灭性的金属风暴,裹挟着刺目的电光,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笔直地朝着辽阳城头覆盖而去!
“快躲……” 一名清军军官的警告声还未喊出,那片雷霆叶刃风暴已经降临城头!
噼啪!
噗嗤!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缃风木的叶刃不仅锋利无比,更蕴含着狂暴的雷电之力!它们轻易地切开清军的棉甲、盾牌,甚至身体!
一名清军被叶刃削去了半边胳膊,伤口处一片焦黑,还有细小的电火花闪烁!
另一名士兵举起的木盾被叶刃击中,不仅盾牌被洞穿,整个人更被附带的雷电之力打得浑身抽搐,冒着青烟倒下!
一片叶刃划过一名弓箭手的喉咙,伤口没有流出多少血,反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焦糊状,那人捂着脖子,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充满极致痛苦倒地。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缃风木的精准打击,专门照顾垛口后的弓箭手、炮手和军官。
转眼之间,城头敢于露头抵抗的清军被清扫一空,死状极其惨烈,大多伴有可怕的电击焦痕。
“低头!都给老子缩回来!别露头!!”
多铎自己也被几片掠过的叶刃吓出一身冷汗,声嘶力竭地大吼,第一个死死趴在了垛墙后面。
其他幸存清军更是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垛口,蜷缩在城墙后方,瑟瑟发抖,再无人敢探头射击。城头的远程火力瞬间被彻底压制!
洪承畴再次下令。
“破棘弩手,抛射,覆盖城头后方!”
“震雷炮,目标城墙,轰击!”
破棘弩手冷静地抬高弩口,进行抛物线射击。沉重的弩箭划出优美的弧线,越过垛口,如同冰雹般砸落在蜷缩在城墙后方的清军头上!
震雷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炮口微微抬高,沉重的弹丸带着灼热的气浪,并非直击厚重的城墙主体,而是精准地砸向城头清军赖以藏身的垛口、女墙和临时加固的掩体!
轰!轰!轰!
爆炸声在城头接连响起!
砖石垒砌的垛口被炸得粉碎,四处飞溅的碎石本身就成了致命的破片!